都说打伞没用了,好多人换了雨衣往回赶。我走出教室,他依旧站在教室外等我,没有撑伞,也没有穿雨衣,站在雨里。”
她忽然两手掐着被子,眼珠微微震颤。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觉得这一次不能走过去。我就在教室门边站着,他在雨里……整整一节课的时间。我记得,楼里的铃声前后响了三次。他整个人都被雨水淋得湿透了。最后,我投降了,撑了伞陪他站在雨里。”
她仰起头,看向屋顶上的灯,轻轻地朝上呼气。
“走到他面前的那几步,也许,我会后悔一辈子。我看不清他脸上的那些水珠,哪一滴是雨水,哪一滴是泪水。只知道,他当时是在落泪。他告诉我,不能再等了,我得给他答案。我把伞靠在他的肩头,打算走,没能走掉。忆芝,四年,整整四年,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拉我的手。”
“什么?”言忆芝钻出被子,跳了起来,跪在床上,瞪圆了眼睛。
林霏抬眼轻笑,推她躺下,把被角压了压。
“现在想来,好不可思议。当时的我,是糊涂的。不明白他在问什么,也不理解他为什么那么激动。他在我的手腕上留下的指痕,两天后才褪去。他要我回答,我说没有问题,哪里能有答案。现在想想,这句话太愚蠢。忆芝,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我的不理解,才把他逼成了那样?”林霏扭过头看她,眼里充满真实的疑问。
她眨了眨眼睛,坐直了身子,侧过头看着林霏。“有可能。说实话,换我早疯了!”她笑得倒进枕头里,侧着身子,“那后来呢?”
林霏收回视线,低头浅笑。
“他站在雨里,丢掉伞,一字一顿地说了五个字——‘你得嫁给我’。我说这是陈述句,不需要答案。他说,那就当我是答应了,然后就带着我在雨里跑。你说,是我疯了,还是他疯了?”
“这算什么?就是?我不明白?”她趴在林霏身边,两手托着脑袋,左右摇。
“我也没明白。只知道这一次,他没有留下来过暑假。他回去后的第五天吧,表哥就气冲冲地赶来了。对着我吹胡子瞪眼睛,问我都干了什么,为什么弥璋回家就说要结婚。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我不说话,他就更生气。忆芝,你可能还不知道。你的四哥和我的哥哥,一直管着我,好像管自己家的小鸡一样。”
“哈哈哈!是拿你当孩子了吗?”她笑得整个人在被子里颤抖。
“我哥,我能理解,他比我们大好多,六七岁的样子。可是表哥,也不知道是不是跟我哥学的。”她把手缩回被子里,眼里带着一些孩子般的不服气。“之后,姑母也赶来了,问我都干了什么。我一五一十地说,她莫名其妙地笑。假期结束前,我爸回来了,他们谈了一整夜,然后……就拉了我去办嫁妆。”
“什么?疯了吗?”她跳了起来,盘腿坐在了床上。
“我爸说,不管怎样,我确实答应了,不能言而无信。好在……这话也许不该这么说,但对我来说是事实。好在有朱雨娇,不然,我连书都念不完了。”
“不是。”她半跪着,面对她,“什么意思?你是?他这么折腾,然后跟别的女人结婚了,你还——好在?林霏姐,你不难过吗?我是说,这么多年,你就没有一点点动心吗?”
“我那时候……忆芝。我不知道该有什么感觉。那时,我只感觉自己好像是被捆在笼子里待宰的鸽子,突然有人给我松了绑。就是那种——自由的感觉,你懂吗?”
“我的天!”她从床上倒退着爬了下来,跪在地毯上,两眼直直地看她。“林霏姐,你是怎么做到的?大哥这么好看的男人,整天陪着你,四年,无动于衷?”
“无动于衷吗?”
言忆芝站起来,挤了挤眼睛,露出一脸耐人寻味的表情,转而一笑。“林霏姐,你动过心的,对不对?”
“你大哥这样的男人,我说没有,恐怕连我自己都不能相信吧。总该有那么一刹那的。”
“哪一刹那?我就是想听那一刹那!”她几乎要尖叫的时候,被捂住了嘴。
“大概是他第一次来我家的时候吧。表哥介绍他的时候,他就安静地站在那里,朝着我笑。很温柔,很温暖,淡淡地和我说,那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说不记得的时候,他还是那样的笑。”
“大哥?笑?”
“如果不是时间不对……忆芝,我那时候只是想读完书再考虑这些。我,是不是很过分?”
她使劲地点头,然后又胡乱地摇头。
“正常来说很过分。不过呢,大哥也过分,他一直也没跟你说清楚,上来就求婚,也是少见。说起来,你那时候真的不懂?”
林霏用一个清浅的微笑回答了问题,抬手擦了一下耳边的汗珠。“忆芝,你问我这些,不是想打听什么。是有心事想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一切没有走出盛安澜的意料吧,以她的那点道行,在眼前这个病人面前能藏住什么心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