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仍是一派端庄沉静,躬身款款道:“我家的情形,想必太妃同王妃亦有耳闻。贾雨村之案刑部审毕,当是流放无疑。至于我哥哥,看来逃不过一个秋后问斩。若是我能前往和亲,以今上之仁厚,只怕还能让他逃过一劫。哥哥是我薛家独苗,虽成亲一年有余,却尚未留下一男半女。家门不幸,我嫂嫂前日求了休书下堂而去。纵有堂弟薛蝌,总是隔了一层。且我妈哪里禁得起白发人送黑发人呢?我虽只是深闺女子,亦有报国之心。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若能替朝廷效力,换得家人平安,我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是我出身不显,纵然毛遂自荐,微名难达天听,还请太妃、王妃成全。”
史湘云听得心急如焚,当着南安太妃和王妃的面儿不好出言劝阻,却拉着薛宝钗托词说家里有事,二人要先行告辞家去。
南安王妃心疼女儿,知道史湘云乃是不欲薛宝钗和亲之意,当即开口挽留。南安太妃却叹道:“强扭的瓜不甜,和亲海外,祸福难料,总要人心甘情愿方好。咱们的孩子金贵,人家的孩子也是十月怀胎爹生娘养的。和亲之事何其重大,就是你我选中了,还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甚至皇上同太子殿下看了都满意才行。这选中之人一个不情愿,应对之时随意说错句话,就能叫天家改了主意,重新选人,到头来还要说我们办事不勤谨,这又何必?你们两个去更衣罢,有话回来再说。”
南安太妃之言,南安王妃也不敢不听,只得眼巴巴放湘云宝钗去了。薛宝钗暗暗敬服南安太妃,款款行礼,同史湘云一处去了更衣之所。
史湘云一入内便急急道:“宝姐姐,你敢是疯了!你素来知礼,如何今日这等离经叛道?这等大事,岂有不同姨妈商议就自己拿主意的?”
薛宝钗此时方红了眼圈,拉着史湘云的手道:“我知道你是真心同我好,拿我做个亲姐姐看待。我回去自然会同妈和蝌儿商量,只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只能厚颜自荐了。此举确然不妥,你若因此瞧不起我,我亦无话可说。”
史湘云亦红了眼圈,跺着脚道:“宝姐姐,我说瞧不起你了么?我是在跟你说这些么?那茜香国王子比你大了整十五,现在是娶填房,他姬妾众多,有儿有女,便是在京里都算不得良配,更何况是和亲海外?此次本就是我朝战败被逼和亲,便是皇帝亲生的公主嫁过去,人家也未必看在眼里咧!你人生地不熟的,又不是正儿八经的宗室贵女,倘或他们有个歹意,还能指望朝廷发兵救你不成?”
薛宝钗苦笑道:“这些我岂有不知的,只是我家的事你也知道,若不如此,还能如何?眼睁睁看着我哥哥送死不成?我们家对外头说休了夏金桂,亲朋好友哪有不猜其中内情的,我又不曾瞒你。”
原来那日夏金桂听说薛蟠皇商之职被革去,与贾雨村一起转往刑部受审,便即冲到薛姨妈房里,又是打滚,又是撒泼。索性一头撞在婆婆怀里哭道:“成日里说得你们家多威风,甚么宫里娘娘的表弟,甚么兵部尚书同工部员外郎的外甥,我呸!又说自家金银满坑,哄得我大笔嫁妆进的门来,如今连户部的皇商差使都保不住,竟是蒙骗我孤儿寡母哩!早知你家如此,就不该做这门亲,骗婚骗到亲戚上头,也不怕遭报应!”
夏金桂之母本是薛家远亲,薛蟠去夏家探亲之时相中了夏金桂方定了婚姻,所以夏金桂有此一说。薛姨妈也听说了消息,料想儿子恐无生计,早已哭得发昏,被夏金桂这一揉搓,哪里禁得住,两眼一翻便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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