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卧在床上呜咽道:“究竟人长大了有甚么意思?当日大家一处,起诗社,放风筝,咏菊花,吃螃蟹,赏雪联句,观梅作画,好不热闹!如今大了,金钏儿晴雯四儿芳官司棋先后去了,三妹妹嫁了个混账行子短命叫她守了寡,薛大哥哥娶的河东狮活生生逼死了香菱。琴妹妹嫁去大同见一面也难,云妹妹虽嫁在京里却不能再似小时那般亲近,二姐姐宝姐姐都在找人家。我本想着只有林妹妹和你们这两三个人是同死同归的,却不想如今连你也要去了!”
袭人已是肝肠寸断,仍忍悲劝道:“人哪有不长大的,先前年纪小任性也就罢了,定了亲的人还说这些不知所谓的疯话,叫人怎么放心的下?我听鸳鸯说,老爷同老太太说了,知你不喜八股文章,老爷也歇了叫你科举的心,才会带二爷去南海当差,只为替二爷谋个出身。二爷切莫以为只有老太太太太是真心疼你,若不是亲生儿子,老爷何至于替二爷盘算至此!爷们儿疼儿子,原本同娘儿们是两样,二爷切莫辜负了老爷的一番苦心!”
贾宝玉无奈只得闭了嘴,躺在那里默默掉泪。袭人一时又过不得,在他耳边细语道:“二爷此次同老爷出门,一路上务必多加小心。那些小厮们只会躲懒,二爷别委屈自己惯着他们。就是让我家去,老爷太太也是为了二爷好。老爷既已让了步不求二爷科举,这些仕途经济二爷真喜也罢假喜也罢,在老爷同别人跟前,千万别任性批驳诮谤,只作出个欢喜样子来,也教老爷少生些气,在人前也好说嘴。只要老爷喜欢,赵姨娘和三爷便是再挑拨,也妨碍不到甚么。那年老爷打了二爷,虽说是三爷在老爷跟前说了些浑话,可到底是二爷不留心,叫人抓住了把柄。这次也一样,赵姨娘固然可恨,可二爷除了多多提防还能怎么着呢!我便是出了这门,魂儿一天也要回来三遭守着,只盼二爷今后可长点心罢!”
贾宝玉泣道:“自定了亲,我就从园子里搬了出来,今儿还是第一遭见林妹妹。从前我哪一日不往潇湘馆跑上三五遭,就因想着定了亲要避嫌,所以从来不曾造次过。自打知道要随老爷远行,我恨不得魂魄飞到潇湘馆去辞一辞林妹妹,也只是想想罢了,究竟不敢。今儿天可怜见,叫我在园子里撞见了林妹妹,不过说了两句话,见她哭了,一时忘情,哪里就成了男盗女娼了?我也不知哪里得罪了赵姨娘,成日巴不得我倒霉,便是我被老爷骂,于环儿又有甚么好处呢?我再怎么留心,人哪有不犯错的,哪里禁得旁人虎视眈眈?”
袭人低声道:“老太太不想二爷跟着老爷去南海,却不知三爷想这等机会都想不到呢!我听外头人说,老爷已经替二爷捐了个国子监监生,等同举人。此次二爷跟着老爷跑一趟,回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说不得就能捞一个官做。咱们这等人家花上一千多银子捐个官不是难事,琏二爷同小蓉大爷都是捐的官,可只是虚衔没有实职。授的官可就不一样了,就同老爷一样了!这话能传到我耳朵里,自然也能传到赵姨娘耳朵里,可不就红了眼!若是老爷厌弃了二爷,这等能挣来前程的机会不就轮到三爷了!”
贾宝玉哽咽道:“那就叫环儿去好了!我宁可在家,日日守着老太太,二姐姐四妹妹还没嫁呢,幸而大嫂子凤姐姐是咱们家的人也走不了。再等上几个月就能把林妹妹娶过来了,到时候日日有你同林妹妹作伴,紫鹃麝月也同咱们在一处,便是做神仙我都不换!”
袭人忍不住拿手指戳着宝玉额头道:“我的二爷,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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