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马车被一伙少年堵住了,我便遣了人去问是谁,这一问却是琥哥儿,说是琥哥儿与一帮别府的少爷们,正要去打人,我不信,就叫贴身的丫头去看,未料得,真是琥哥儿。”
江宁侯夫人的脸色隐隐泛着青:“若是真的,倒叫夫人看笑话了。”
江宛暗道不妙,她可不愿做挑拨别人母子感情的凶手,于是又道:“我见情势不大好,便叫我那贴身丫头,强把他们要打的少年从人堆里拖了出来,也是运气,竟真的拉了出来,那少年也没有受什么伤,因此我料想着琥哥儿也未见得就要打人,兴许只不过是开玩笑,想吓一吓那少年。”
江宁侯夫人的瞬间失态已被掩饰过去,此时只道:“他是不定性子,容易被人撺掇的。”
江宁侯夫人一副不愿意深谈的模样,江宛怎么看不懂,只是她本就打算日行一善,得帮人处且帮人,表姐和大姨母对她又一贯不错。
于情于理,她都该来跟江宁侯夫人掏掏心窝子。
不管成与不成,总算是无愧于心。
“表姐,我同你说一句实话,我从前认识的琥哥儿并不是个不定性子,容易被人撺掇的人。”
门外,程琥扬手,止住了丫鬟的通传。
“我是被他一路护送回来的,不瞒表姐,路上也遭遇了两次土匪……”
“怎么会!你们从池州……他从没和我说过……”江宁侯夫人急得语无伦次道。
江宛更加放柔了声音:“都过去了,咱们琥哥儿福大命大,并没有损伤,可这种事,光有运气也是不够的,我看琥哥儿啊,不光有本事,也有些胆气,最要紧的是遇事冷静,脑子转得快,表姐不知道,我家那个混世魔王可喜欢琥哥儿了,天天嘴里念着他呢,琥哥儿在我心里,原本不该是个在街头像耍猴的一般被人围观的孩子。”
“琥哥儿确然是极好的,他小的时候,他祖父就喜欢把他抱在膝上,亲戚都夸他最有他祖父年轻时的风范,可是……”江宁侯夫人苦笑道,“哪个父母不盼着孩子能建功立业,可是琥哥儿是我唯一的孩子,表妹,他是我唯一的孩子,他尽可以安安生生做个富贵闲人,等着袭爵就是了,最多学些庶务,能打理家的铺子就尽够了。”
“表姐,我明白。”江宛道,“可是他自己……”
“不,你不明白,琥哥儿的一切都是唾手可得的,他轻轻松松就能得到所有的一切,为什么要去流血?你刚才说遇到劫匪,我明知道琥哥儿好好的,却也吓得心都快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了,这还是跟着他表叔,这都已经是九死一生了……”
江宁侯夫人摇头,钗上的流苏摇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细微响声。
“我知道他有抱负……”
在这句低得像呢喃的话里,透出深海般的舐犊之情来,那些流苏碰撞出的声响则是深海中急速上升,飞快破裂的气泡。
至于程琥,那是在深海中逐渐下沉的人。
江宛觉得无力。
在江宁侯夫人的反问里,她只觉得无力,这中无力并不是她认同,是她不认同却没办法反驳。
她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去反驳另一位母亲。
她知难而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