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也是。喜梅不得不承认顾凤璋说的极其有道理,但问题是,她看了看那封信,“若是他没有因为屡屡碰壁而心灰意冷,但却因为屡试不第而变得世故圆滑了起来,懂得了投机钻营而失去了原本的风骨,那又当如何?”
君不见有多少寒门士子,当初也曾抱着一腔为国为民之心,只是在这条路上摔倒的多了,最后或许也坚持了下去,但是身上却再也没有当初的进取之心,营营苟苟的为自己的小利盘算,最终成为暮气沉沉的官员中的一员。
“若是那样,他这封信就会写的更谦卑,而不像现在这般,看似投诚,但是却处处尽显傲骨,字里行间满是桀骜不驯之态。”顾凤璋拿着那封信敲着案几,脸上全是满意的笑“这封信若到了其他人手里,观信者必定不悦,可我看了却很高兴。他本就是倨傲之人,这会儿懂得递帖子求指教就已经是进步了,若是再晾晾,恐怕就会真的灰了他的心,那时候就算是想用也就难了。”
“就是这样志气未消却又已经识得进退的人,才是被磨得刚刚好可用的大才。我等着这封信已经数年,幸好他未让我失望,所以,我又怎能不好好的写封信给他,将他好生勉励一番呢?”顾凤璋放下了信,脸上笑得很是畅快。
“只是勉励一番?”喜梅看着自己刚才写的那封信,嘴角不由得微微的翘了起来。顾凤璋的回信写的那叫一个声情并茂,尽显一派慈师风范,绝对会让那个遭尽白眼尝尽人情冷暖的士子感动的痛哭流涕。喜梅都几乎可以想象到那书生读了这封信之后的反应了,不成为顾凤璋最忠实的簇拥者和崇拜者才怪!
“你这样,不是收买人心,胜似收买人心。”喜梅提起笔来抄信之前,忍不住重重的叹了口气。
顾凤璋听了之后只是笑,“所以说,我还是个坏人了。”
“倒也不是坏人,能利人,也能利己,这只能说是你的本事。”喜梅拿着笔杆撩了撩跑到眼前的额发,低头开始书写,“只是我却仍嫌不够光明正大。也罢,这是我孩子气了,我总觉得,我若知道曾经被人这般考校过,我定然不会开心……”
“你本来就是孩子,孩子气有什么要紧的!”顾凤璋看着她低头在那里奋笔疾书的样子,目光里带着几分暖意,“你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倒是难得见你孩子气,偶尔瞧瞧,却也觉得……”
他说到后面就没有说了,父女俩难得的和睦,就到此为止了吧。
“你后悔过吗?”喜梅低头写着字,已经写过一遍的东西,像现在这个样子照抄根本用不了多少脑子,所以她完全可以一心二用。想到刚才听到的顾凤璋跟阮冰的争吵,他这十年来似乎也不好过,所以喜梅忍不住就问出这句话。
“后悔?”顾凤璋坐在椅背上看着女儿写字,今天的天气很好,外面的阳光很轻柔,从敞开的窗户外轻轻的撒进来,伴随着微风穿过树叶沙沙的响声,一切都那么安逸。他像是自言自语的反问了一句,然后拿起一旁放着磨条慢慢的研磨起来,就在喜梅以为他不会回答,差点忘了自己的问题的时候,他才开口说,“后悔是最没用的东西。”
“嗯?”喜梅忍不住停下笔抬起了头。
顾凤璋按了按手,示意她继续写,看着她重新动起了笔,才慢慢的说,“我不后悔,一来后悔不能改变什么,二来,我确实也没有什么后悔的。”
喜梅没有做声,只是看似认真的写着自己的字。
“你觉得我对王生苛刻了,可是,我却一直在给他机会。因为如果今天不是我在这里,换做另外一个人,他们是不会这般看重一个西野乡下出现的小子的。在这里坐的人,通常都以出身论断人的价值,而非才学。”
“十年前的我跟王生一样,他很幸运,有个我一直在关注着他,考校着他。而十年前的我却没有这么幸运,没有人给我机会。”
喜梅的笔停了停,又飞快写了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顾凤璋讲到以前的事情。
“我第一次进京的时候,也是踌躇满志的。虽然也曾听到科场黑暗,但仍然信着只要是锥子就能从袋中脱颖而出,但没想到还未到京师,就被人给上了一课。”
“也是我幸运,因意外而未参加考试,但却幸运的躲过一场滔天大祸。就是在那场祸事里,我作为了一个旁观者,看清楚了什么叫颠倒黑白,什么叫是非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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