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狗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我心中升起,龙恩此去是不打算回来了,他在亲自处理他身后的事情。动物是他的爱物,这只狗又是无法交托的,所以他只好亲手结果它的性命。
我的脑袋嗡嗡作响,想去找他,去帮忙,去助拳,甚至只是赶去跟他死在一块也好,那并不是他一个人的责任,我并无资格逼他如此做。
但是打开门,夜色深沉,我无法确知自己的位置,我不知何去何从。
潮声若有若无地传来,我不由蹲下,伸手环抱着自己,充分感觉到自身的无力感。
远处街道的转角处有一束光射过来,越来越近。
祸不单行,那是一辆没有声音的警车。
我想退回屋内,但转念一想,他们冲着这方向来,不是漫无目的的,我退到屋里,可能连退路也没有。
我跑到屋子后面的草丛藏匿起来。
果然是来寻我的。
警察们一下车,就拔出枪来,一步步向屋子包抄过去。
空气如凝固了一般让我紧张。该逃跑还是在这里等?
上帝并没有给我做选择的机会。
转角处出现了第二辆车子,一辆小小的吉普。
我马上知道是来接我的,刹时,我下定了决心,用尽全力冲了出去。
车子来的很快,但看见房子前停着辆警车时有所迟疑,而我已跑近。
留守警车的警察哇哇叫着,推门出来。
吉普车一个掉头,稍稍降速,似乎在等我。
我的手刚够上门把,“啪”有一颗子弹就射在了车门上。
吉普加快车速,“呼”地往来路逃窜。
我一手把住打开的车门,一手扶着门框,支撑着平衡,两腿几乎不沾地地紧紧追着那辆车子。
吉普开出几十码,我狠狠骂句“Shit!”终于闪身进了车子。
“啪啪”如爆竹声连串响起,吉普后面的尾灯和玻璃被打个粉碎。我正好可以清楚地看见警察们上了警车,正追过来。
这些都不过发生在一瞬间,我连骂的力气都没有了。
驾车的是个小伙子,绷着脸,抿着唇,踩尽油门死死往前冲。他的技术比龙恩差太多,胜在够大胆,横冲直撞,亏得他手下的是一辆耐撞的吉普,不然我们没被追上先得撞死。
一个左急转,右车灯“兵”地在墙上碰个粉碎,再来一个右急转,轮胎刺耳地惨叫,我可以想像一定在冒着白烟。
但警车还是死死尾随。
小伙子狠狠地吐了两口口水,开始在一个对讲机里说起话来。
一边疾驰一边讲话的技能不是人人皆可的,单是这点,我就无法挑剔和抱怨了,事实上,惊险万分的旅途也没有我开口抱怨的机会。
“吱”吉普突然来个右转,转进一条黑戌戌的巷子。这巷子没有一丝光,看上去好像是死巷,我正想开口,“蓬”一声大响,我整个被狠狠抛向车头,头碰在玻璃上,剧痛加眩晕,我无法开口。
好不容易透过气来,我才发觉,我们的车子竟然一头扎进了垃圾堆。恶臭让我无法呼吸,眼泪直冒。
而我最担心的却是身后尾随的车子。
不过,后面的车子呼啸而过,好像都给引开了,居然都没有留意到这条陋巷。
我掩住嘴,等车子都过去了,才敢松开手。马上爆发一阵掏心掏肺的大咳,眼泪直冒。
驾车的小伙子抱着手冷冷看着我,目光中没有同情,却有好奇,大概没有见过在陌生人面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东方女人,我知道,长毛心目中的东方女人都是逆来顺受,脾气好得不能再好。
我用手抹着脸,坐好了,咳嗽着对他说:“开车。”
小伙子更是惊讶:“去哪里?警察还没有走远,你不怕?”
我一边淌着眼泪鼻涕一边说:“性命攸关,你快开车,我要去救我的朋友。”
“吓?”小伙子分明吓了一跳,摇头摆手:“我只负责把你送到码头,看着你上船,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我目露凶光,因为流了泪,有点红肿,瞪起来还是有几分可怕的,我狠狠说:“那么你下来,我自己驾车。”我伸手要把小伙子推下车。
小伙子起初不以为然,但给我整个推下车时他才骤然紧张起来。看到我熟练地掉头,加速,他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死死追上来:“我跟你一起去还不成么?让我上去!”
我打开了车门。
小伙子夺回驾驶的位置,扭头问我:“去哪里?”
我心中并无把握,唯一想到的只有刚的大宅。但天杀的,我居然不认得路。
我费力地形容:一条很长很迂回的私家路,两旁载满法国梧桐树,就是叶子半个巴掌大,边缘很参差的那种树。出了私家路就是公路,路口有一家壳牌汽油的加油站……
小伙子听得直翻白眼。
但在我威胁之下,他仍不得不在城中团团乱转。
转了有大半个小时,小伙子哭丧着脸对我说:“我的老大叮嘱我要把你接到码头的,你看……”
我无奈,只得答应先到码头。
我希望有奇迹出现,龙恩亲口对我说要送我走的,不看见他,我不会上船。
码头上有一艘快艇,艇上的人已经等得不耐烦,板着一张臭脸让我看。
我根本理也不理他。
那人不耐烦,自己跳上来伸手扯我,要把我拉下船。
我反手就脱出了他的手掌,再用力一推,把他推回船去,力用得大了一点,快艇好一阵摇晃,几乎没翻转过来。
就算是龙恩的朋友,为了他,我现在不跟任何人卖帐。
出乎我意料,掉落船的人气急败坏地掏出一柄枪来,指着我,要我马上上船。
我起了疑心,难道有陷阱?
我乖乖下了船。
船里却只有他一个,这人一手持枪对着我,一手去摆弄船舵。
我掉头向码头看去,神色专注,突然露出狂喜的表情。
拿枪的人愣了愣,不禁也转头看去。
他的头一转,我的脚已经踢出,“啪”,将他的枪踢到水里去。
拿枪的人再愣了愣,我已经扑上,一手扭转他的臂,一手肘压在他侧颈:“你是谁派来的?要送我到什么地方?”
拿枪的人脸涨得通红,嚅嚅说:“老大派我来的,要把你带给他。”
“你的老大是谁?”
远处水面传来另一艘快艇的声音,他的同伙来了。
我抓紧了他,沉声说:“等一下你的同伙问你,你就说还没有见到我,知道么?”
新到的飞艇停在几米外,有人提高声音问:“人接到了么?”
那声音震得我的耳朵“嗡”的一声响。
手底下的人闷闷地说:“还没见到……”
怎么是他,怎么会是他?
一定是听错了,但那梦里千万次萦回的语气,那带浓烈口音的法语,怎么可能认错?尤其语言,是不能化成飞灰的。它的特性,超越了时空,超越了记忆。
对方似乎察觉不妥:“老得,你的声音怎么这么怪?”
老得似乎察觉我心神不属,一个打滚,竟然从我手底脱身出去,连滚带爬,逃出舱去。
我追出去。
对面船头一个人忻然而立,老得跳下水向他的船游去,因为慌乱,扑打得水花四溅。
我愣愣立在这边的船上,远远相望,似乎有什么在夜风中飘荡,是的,那依稀是百合花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