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睡吧，天要亮了

/>     桃子默不作声，头发已经用皮筋扎在脑后，盘腿坐在床上，看着我。

    “诶，你要不要也打个电话回家，报个平安。”我推己及人，我的家人着急我，她的家人肯定更着急，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的。

    “我不用，挺好的。”桃子把脸侧向一旁，为天龙盖好被子。

    “你就不怕你妈妈担心？”我问道。

    “她不会的，现在她的心里只会担心她的宝贝儿子。”桃子眼睛掠过一丝寒冷。

    “怎么会，当妈妈的不会不牵挂自己的孩子的，她照顾你的弟弟，不代表不关心你。”我执意劝导，在她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觉得和我好像。

    “他不是我弟弟！我可没有一个野种弟弟！”桃子语气坚决。

    “没必要吧。”我不知道她说的什么，诧异不已。

    “什么没必要？！你懂什么？不了解我的过去，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你算老几！”桃子像是愤怒的母狮子。

    “对不起，我没有恶意。你说得对，是我说话没过脑子。”我说的并非是气话，因为她现在的状况，就是我之前的影子。我也讨厌别人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劝我要想开点，劝我大度点，劝我不要小题大做，劝我不要太敏感等等。但是那些劝我的人，你们又有几个人真真正正地了解我。我甚至怀疑你们的初衷，并非是为我好，或许你们只是想通过劝慰我来成全自己的道德优越感。你们给予的并不是关心，而是施舍，廉价且无耻的施舍。我唾弃这样的施舍，也誓死捍卫不被你们施舍的权力！

    桃子说完转身躺下，后背起伏，我知道刚刚犯了一个自己长久以来唾弃的低级错误，不由得心绪难平，羞愧难当。唉，我怎么会变成了自己讨厌的人呢。思来想去，辗转难眠，我的脑海里放电影般闪现过往种种经历，有亢奋，有心酸，有喜悦，也有懊悔。不知不觉，进入梦乡。再次醒来，被一阵抽泣声惊醒：是桃子！

    我静静平躺在床上，睁大眼睛，望向桃子的方向，只看到无尽的黑夜。我再次为自己愚蠢的行为感到懊恼，暗暗发誓，再也不会这样去伤害别人的底线和自尊。我们常常自以为洞察了一切，掌控了所有，其实真实的状况就像我目前的双眼所见，出了漆黑一片，别无他物。整个房间陷入浓浓的黑暗，而回荡其间的只有桃子若有若无的，时而急促，时而低缓的哭泣。我像是被遗弃荒野的小男孩，看顾这一株正在凋零的玫瑰花。我该怎么办？我该勇敢地弥补自己愚蠢的错误。

    借着手机背光灯的微弱亮光，我起身倒了一杯开水，站立在她的床头。静静地站着，听着她的哭泣，我很想现在有一个人明确告知我该如何劝慰。或许此时语言是苍白的，一张口就是新的错误。我选择缄口不言，默默站立。杯中的开水，渐渐成了温水，又成了凉水，凉如夜色。

    我把水放在床头柜，转身准备离开，忽然一只温暖的手抓住了我的小臂。在寒夜里站立许久，我的身体已经冷透了，这只手带来的温暖犹如电流般传遍我的全身。我听到她起床的声音，接着被她从后面拦腰环抱。我仍是呆呆站立，不知道该如何相应她。她伏在我的后背，抽泣声减小，我却能明显感受到后背一片暖意正在化开、蔓延。

    我转过身，把她的头深深埋进我的怀里，左手轻抚她的头发，右手轻拍她的脖颈，一缕缕发香钻进我的鼻腔。

    天边慢慢泛起了鱼肚白，我低下头，靠近她的耳边，轻语：睡吧，天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