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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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划上了。二人武艺虽不错,可要看跟谁比,跟江湖上的阿猫阿狗比,那绝对是祖宗辈的;跟这些高人比在一块儿,一个照面他俩就化了。

    二人水性不错,在天泉池底探查时,意外发现了一股贯通上下,接源江河的泉眼。泉眼有井口大小,可容一人通过。经过一番思索,二人决定藏身水中,届时若夺了神剑,便从泉眼逃走,给这些个武林高手,演一出“金蝉脱壳”的好戏。

    今日二人早早摸进水里,靠两根纤细的草管子通气。天泉池位于高山顶上,池水寒凉,幸亏二人备有“水暖”丸,否则绝难在水下支撑这么久,但即便如此,也极为难受。就在二人咬牙坚持的当口,水下终于起了变化。

    只见鱼虾螃蟹零零散散从泉眼里往外冒,见状,二人茅塞顿开,死死守住泉眼。鱼虾螃蟹的个儿越冒越大,二人聚精会神,严阵以待。片刻后,一道紫光从泉眼下照了上来,眼看快到洞口,二人忙拿钩锁来挂。

    第一挂钩锁乃红蜻蜓孟雍丢出,不料撞上剑刃,当场断毁。好在一撞偏缓了剑势,粉蝴蝶余俊眼疾手快,迅速抛出第二挂钩锁,一击得手,钩锁牢牢挂住剑挡,收下神剑。

    神兵得手,二人心中一阵狂喜,待稍作平复,便按计划从泉眼逃走。粉蝴蝶余俊率先进到泉眼,可刚到胸口位置,腰眼一紧,随即一股绞痛窜遍周身,心说不好,一口气没憋住,登时呛了水。凭一股畏死的疯狂,粉蝴蝶从泉眼挣脱出来,这之间,身上不但又中了数刀,宝剑也被夺走,但一时顾不了这些,一个劲儿往上蹿,随后破水而出,才死里逃生。

    “他娘的!老子会喝酒,会赌钱,会玩女人,就是不会水。”大力罗刹急得提着车轮战斧在岸边走来走去,嘴里祖宗奶奶骂个没完,也不知在骂谁。

    突然一阵猛烈的翻涌,又飞出一股水流。除了照例的鱼虾螃蟹,还有一大活人。众人一看便猜到了,正是粉红双煞之一的——红蜻蜓孟拥。

    红蜻蜓孟拥暗算了粉蝴蝶余俊,夺了沉香剑,随即潜入泉眼脱走,不料刚游出不远,一股激流迎面撞上,身不由己之下,同鱼虾螃蟹一道飞出湖面,暴露了行藏。

    大力罗刹一瞧,咧着大嘴乐了:“哈哈!你个王八羔子,一骂就现了形。”

    红蜻蜓孟拥一瞧岸上这些个杀人的祖宗,哪敢招架,便打算返回水下,依靠水性设法逃脱。没等挨着水面,水花一翻,一把弯刃朝自己双腿撩来。情急之下,红蜻蜓忙用神剑格挡。

    “铛”

    起了串火星子,吴钩剑应声而断。

    折了宝刃,一步七杀侯献冥又惊又喜,心想:若得此神兵,天下还有人挡得住我吗?

    对方兵刃遭毁,红蜻蜓本该高兴,但却心头一沉,暗说不妙。原来,他打算借兵刃相击之力,施展轻功脱离战圈,潜入水下遁走。但沉香剑太过厉害,削萝卜似的,侯老儿的吴钩一个照面就没了。自己是一点劲儿没搭上,活活让兵器给“闪”了。

    扑通一声,红蜻蜓翻身落水。没来得及施展“鱼游虾蹿”之法,右胳膊已遭人一把擒住。“坏了!”一念及此,从右肩嘎子窝,登时传来一股剧痛。“啊!”一声惨叫,红蜻蜓整只胳膊被生扯下来,胸口再遭重拳,斜着飞出水面,跟个大肉枕头似的落在岸边,正好挨着粉蝴蝶。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粉蝴蝶掏出匕首,照着红蜻蜓心口就是一下。“你给我在这儿吧你!”

    红蜻蜓惨叫一声,瞪起眼珠子,看自己心口往外咕噜噜冒血,一想活不成了,干脆把眼一翻——死了吧!

    大仇得报,粉蝴蝶张着大嘴仰天狂笑,可笑了没几下便不出声了,走近一看,亦是气绝身亡。

    一步七杀侯献冥手持神剑,刚然跃出水面,车轮战斧挂定风声就到了眼巴前。

    侯献冥转身躲过,顺势一剑挥去,“铛铛”两声,张蛮子手里就剩下一对“擀面杖”了。

    “我……我……”看着手里的“擀面杖”,张蛮子简直没了注意。“去你妈的!”一抬手,索性当暗器使了。

    拨开飞来的斧头把,侯献冥上步近身,一招“碧落黄泉”递到了对方心口位置。

    张蛮子惊喝一声,吐气吸胸,大脚巴丫子连连蹬地,向后急退。

    侯献冥剑势不改,一错步,像支箭似的追射出去,看气势,是非拿对手祭剑不可。

    龙蛇榜上,侯献冥列十七位,远落于第十位的大力罗刹。但今日,一有神剑加持,心气旺盛;二来对手兵器折毁,忌惮神剑,能为无疑打了折扣。是以,侯献冥才能这般盛气凌人,赶尽杀绝。

    眼见退无可退,张蛮子朝后一躺,来了个“金刚铁板桥”,沉香剑擦着鼻子尖就过去了。暗道一声好险,然后抬胳膊使出“二十四路分筋挫骨手”,想要在这电光火石间,反手叼住对方腕子。

    侯献冥一惊,心说果然艺高人胆大,知道万不能叫他叼住,否则就得玩完,于是连忙翻身退开。

    这一回合结束,二人心里就有了底。而场外观战的各人,此时也在细细盘算。毕竟练武的,谁不想弄口神兵利器呢?不会用?摆着,也能增光显圣!

    仗着神剑,侯献冥和对手斗了个平分秋色,但他不糊涂,知道自己的能为到哪里。“老哥!妹子!咱三儿揍他一个得了!”

    “我这么想半天了,没好意思说。”侯献冥手腕子一翻,亮出分水刺,笑眯眯的站到了好朋友身边。

    雄娘子咯咯笑道:“这下张蛮子可有得忙了。”腰里哗啦啦一响,抽出条铁腰带,当空一抖,挺了起来。是她的贴身兵刃——缠腰剑。

    一见这阵势,大力罗刹也有点发虚,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别看他肚大腰憨,脑子可不慢,心说,就你会喊人?一转脸,扯开嗓门,也喊上了:“别光站着瞧,别光站着看,没人来帮忙,老子要完蛋!”

    照这样喊了两遍,没人来。对面三人却乐坏了。

    “我说张蛮子,你还挺有文采,小词儿一段一段的。”沈龙龙一边说,一边弯腰抹泪花子。

    “禅师真不动?”秦香凭多少有点疑虑。

    “阿弥陀佛!”念了声佛,和尚没别的表示。

    “既然如此,”秦香凭道,“借宝杖一用!”

    不等回答,金蛇禅杖便被抄了走。

    一刀仙很清楚,倘若张蛮子倒下,自己面对三人,同样没胜算,到时候,沉香剑只能拱手让人。

    见秦香凭携杖进场,三人立马不笑了。

    “秦老刀,咱交情不错,”沈龙龙道,望了一眼侯献冥手中的沉香剑,“既然我兄弟得了宝剑,这事就到此为止吧!”江湖上的朋友都说,要对付一刀仙,最好的办法,就是别让他拔刀!

    “沈猴子,你真是猴精,到哪都耍滑头。”秦香凭半开玩笑的说,“剑不要了,你难道要我捡两条鱼回去?”

    沈龙龙叹了口气:“非得打?”

    “不打也行,”秦香凭单手前伸,“剑交出来。”

    “休想!”侯献冥先急了。

    秦香凭撤手。“行了,话就到这儿。”然后看向张蛮子,“张舵主要不要歇会儿?”

    张蛮子把眼一瞪:“歇?你要不来,我三下五除二,把他们全收拾了。”听口气,是完全忘了自己先前溜曲儿呼救的事。

    知他爱吹,秦香凭不与争论,金蛇禅杖往前一递:“除了斧头,这个会使吗?”

    “你以为我会使斧头?”接过宝杖,张蛮子在手里掂了掂分量。“啥分量大,我就抡啥!”

    秦香凭心说也对,横练功夫到这境界,算是练到家了。仗凭一身神力,到真可以说“草木皆兵”。

    远山咽下红日。月,苍白明亮。

    张蛮子一声怪叫:“我来也!”金蛇禅杖顺势拍去。

    侯献冥照旧提剑招架。剑杖相磕,火星飞溅,金蛇禅杖却非一般兵刃可比,竟能敌住神兵锋芒,不损不坏。

    见家伙应手,张蛮子可撒了欢,套路章法全不会,怎么抡得圆他怎么来。一时间,金蛇禅杖劈、砸、拍、扫,把个侯献冥牢牢罩住,逼得手忙脚乱。

    雄娘子一看侯献冥形势不利,遂与飞天猿魔对了一眼,连忙跃身相助。“大哥莫慌,小妹助你一臂之力。”缠腰剑点带寒星,如灵蛇吐信,闪电般钻入战圈。

    大力罗刹大喊一声“来得好”,仗着身大力不亏,把禅杖舞了个四面如封,滴水不漏。

    二人奋舞宝剑,双战大力罗刹。一时间,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打得难解难分。

    另一头,沈龙龙与秦香凭四目相对,一动不动。

    话虽说绝,秦香凭到底不是无情无义之辈,打算让飞天魔猿占个先机,算尽了朋友最后一点情面。

    沈龙龙却暗打主意,知道自己比不过一刀仙,先动手等于找死,能耗就耗,最好站一场了事,以后还能拿出去吹:我盯了他半天,嘿!愣是没敢跟我动手!

    那边三人打得火热,抽空一瞧二人:好嘛!改文斗了。

    落日在天际留有残念,夜却足够暗沉。月亮很低,又大又圆,叫人不得不想想,今天是个什么日子?

    春生和尚掏出月饼,咬了一口,这是他最爱吃的月饼,亦是他作为僧人最大的秘密——火腿馅儿。

    今天,八月十五。

    “差不多了!”

    他接着又摸出一支烟花筒子,点燃。

    “砰”一声!

    一束焰火在此刻格外引人注目,却注定宿命似的昙花一现,泯然于夜海。

    迅疾的光明,消失了;迅疾的黑暗,如约而至!

    一种被压抑的呼啸布满天穹,彷佛来自地狱的呜咽。随后越发尖锐刺耳。接着,一片冰雹之声笼罩了整片天王山顶,其间夹杂着水声、金石声、以及生命最后消散时,犹带惊惶的怨愤。

    春生和尚收起了伞,尽管他的动作足够轻巧,却依旧难以避免金属摩擦和拉动的声响;这是一把十九重的铁伞。伞下的方寸,是刚才整片山巅唯一允许生命存活的地方。

    踩着遍地窸窣作响的箭矢,他走到五人附近。尽管身份迥异,但死亡却给予了他们最后的雷同——“血肉模糊”。

    他们的名字、样子、还有武艺,在他脑中走起了马灯。当他的目光落在还没来得及出鞘的鱼鳞紫金刀时,想起了那句江湖话:要对付“一刀仙”,最好的办法,就是别让他拔刀!

    从死者僵窝的掌中取出沉香剑,月光在绛紫的剑刃上流转,两侧锋芒寒彻毛骨。

    何为沉香?就是它此刻正散发的一缕幽馨,而来源只有一种——血!

    江湖上都说金蛇禅师的禅杖了得,殊不知,真正让他引以为傲的,却是极少显露的剑法。而面对这样一把绝世好剑,即便他是个颇有道行的高僧,也不能免俗。

    但是,春生和尚不能立刻将剑收入囊中,他必须得等一个人。等他出现,等他赏赐。他来了。

    “看看,什么叫手笔,这才叫手笔!”白帝云中龙,向来自诩谋略过人,“光追着野猪和兔子杀有什么意思?”说这话时,他看了看左右的近卫与宠臣。

    “陛下。”春生和尚举剑过顶,即便皇帝是个实打实的三寸丁,矮冬瓜。为此他必须跪得更低,低到脑门都可以清晰的磕在尊严上。这种时候,他总会产生强烈的疑问:我到底是高贵?还是卑贱?

    皇帝用双手拽住剑柄,沉香剑在其手中显得摇摇欲坠。他试图舞出几朵剑花来,可愈近花甲的年纪和荒淫纵乐所带来的虚弱,迫使他只能懊恼的将其怒掷于地。

    “什么破玩意儿?”他说,“等了五十年?”看着地上的几具尸体,“还把命搭上了。”叹了口气,“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他在问所有人,但所有人都知道,皇帝不需要你的回答。

    “就因为书读得太少,”皇帝指着自己的脑袋,“缺点智慧。”言罢,他纵声大笑,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鸡。

    裹了裹身上的锦衣华袍,尽管才八月,可天王山顶的薄雪是终年不化的。看都不再看一眼地上的宝剑,皇帝拧身就走。

    “陛下……”

    “赏你啦!”

    尽管知道此刻自己足够卑贱,但春生和尚无法磨灭心中的窃喜。“谢主隆恩!”

    手握宝剑,他借着月光细细观摩,情难自禁之下,忍不住抖了朵剑花,然后细细玩味“得心应手”四个字。

    “扑呼!”

    一道水流从池中飞起,所有人寻声望来。就在水雾扑人面目的时候,一截夺目的光华从水流内飞射升空,亦如先前释放的焰火,不同的是,它久久不见消亡。

    直到跌落岸上,被春生和尚在众目睽睽之下谨慎的拾在手中,光芒才如呼吸般渐渐熄灭。

    是一支卷轴,巴掌长短,没用任何丝绳捆绑。

    并不像以往那般先面呈君王,春生和尚自行展开了卷轴,目光急切的沉溺下去,直到皇帝几乎龙颜大怒的走到他身边。但这一次,他没有把卷轴呈献。

    皇帝向来不会克制怒火,“大胆!”而愤怒中多少带着点不可思议。“来人,把他拿下!”

    令出法随,近卫拔刀杀来。

    “阿弥陀佛!”春生和尚感觉到一种异样在心里沉淀,伴随着决然与无悔。

    他挥动了宝剑“沉香”,近卫献出了鲜血,一缕幽香自剑锋生发,如情人的抚弄,既安抚又挑逗着旺盛的杀意。

    一个弓步,春生和尚到了皇帝面前。他再次跪了下去,将卷轴举过头顶,“请陛下过目。”语气平静,却极尽胁迫的意味。

    皇帝一脸惊惶的接过卷轴,惴惴不安的将其展开。随着目光落到字面,很快,他的神情逐渐兴奋,近于癫狂。“哈哈哈……居然……居然真有……真有长……”

    未来得及把全部的“难以置信”表达出来,天地便陡然旋转。最后,皇帝发现自己变得更矮了,矮到连泥土都接壤了脖子。

    春生和尚拾起皇帝的头颅,没有多看一眼,亦如其先前对宝剑的蔑视一样。一扬手,“皇帝”如鱼虾螃蟹一般应声落水。

    望着远空斑驳陆离的“天殇”,春生和尚的耳畔,又荡漾起了关于师父遗言的幻听。

    ①、天殇:形如人眼,其色彩与大小随着昼夜交替而变化。诞生约有万年,比南沙北云两国的历史更古老。

    ②、龙蛇榜:乃“无名子”所设,将南北两国中的三十三位武者,按武功的强弱排序。

    ③、无名子:最为神迷的江湖人士,其真实身份至今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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