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来就是胡说一通唬人而已——债权债务一事,商业局怎么可能会放在自己手上呢?这可是个烫手的山芋,好不容易丢掉了,怎么可能不塞到周永军手中。
可这样一来,难免就会出现一个尴尬的问题:流动资金缺乏。
即使是股东那边可以拖一拖,可能拖得了多久?
周永军最开始的想法是打算办完相关证件之后,就将超市去银行抵押贷款,但既然与孟明宇、刘天明要撕破脸了,估计还没等这事情平息下去呢,那几个被收拾了的老家伙就会反击了。就算是今晚拿到了他们亏空及挪用证据,真要是让周永军交上去,他也十分犯难。
在法律与亲情面前,周永军想给他们一次机会。
毕竟是自己的亲舅舅,一棒子敲死,这事情周永军干不出来。
老祖先真是智慧无穷,让许多毫不相关的个体联系在了一起,就要建立身份认同,所谓的同祖同宗便是礼法里最为显著的身份认同。
周永军的上一辈或者再上一辈,他们都生活在宗族的社群当中,有些训诫在周永军懂事的时候也耳濡目染,难说深入骨髓,可那种宗亲之间的概念却依旧牢记在心。
让他彷徨许久,才下的决定。
这些缘由,李弘中知道,其他兄弟几个都知道。他们还知道,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恐怕比周永军更加烦闷。
“你们回去,也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吧。被你们这样一说,我还真有些动心了。”周永军将十指扭得咔咔作响,还一边扭动着脖子,“但我把话说在前头,你们也要认真听进去,毕竟做生意不是我们喝酒吃饭,你掏钱我做东都不是问题。”
“你说嘛。”“我们都听着呢。”“好的。”
秦科三人同时回答,有些小兴奋地搓着手靠近周永军与李弘中,五个人围成一个小圈。那大黑狗也不甘寂寞地从胖子腿下穿过,趴在小圈正中间的水泥地上,抬头东张西望。肖强还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小本本与笔准备记下来。
“得啦得啦,也别他妈搞得多神圣似的。”周永军给哥几个这样一围一看,顿时就变得尴尬起来,“我想说的是啊,第一,是亏是赚,我们都不清楚,做正经生意,不是投机倒把,但大家肯定都是奔着好的结果去的……。”
“这你刚才说过了。”钱海丰插嘴道。
“就是就是,我们都明白的。”肖强也补了一句,秦科在他身边用力点头。
“还给不给老子说了?”周永军眼睛一瞪。
“继续继续。”肖强抬手拍拍身边的秦科与钱海丰,“二哥你继续。”
“第二,所谓的合作,为的是我们兄弟之间每一个人的能力,资源互补,坚决不能与一开始就想着可能会失败,私心重重,各怀鬼胎。这一点,我想大家都能做到。”
“那是当然。”又是钱海丰说了一句,结果被李弘中‘啪’地一巴掌拍在后脑勺,这下胖子就老实了,摸了摸头一身不吭地蹲着。
“第三,要建立一套正规的合伙规则合同。一切按合作的规则办事,不能只凭感情处理问题。商量好的日后谁管人事,谁管客户,那日后就一定要一直这么下去,就算其中有一人占股份多,那也不能干涉。干不好就换人,也不能因为你股份多寡而心有芥蒂。第四,财务制度透明亲,兄弟明算账嘛……。”
说到这里,周永军抓了抓脑袋,憨笑着思考了一阵,“我暂时想到的就这多了,你们回去考虑一下,合同我有现成的,你们也可以拿去找个律师看看。至于工商登记这里,要抽一天时间专门去办,我们是用大华商贸公司的名义来接的显华超市,所以,大家只能是大华商贸公司的股东,相关文件,你们有需要也可以看看。”
“看鸡毛信啊,拿来签了就是了。”钱海丰急不可耐地站了起来,却又被李弘中一巴掌拍过去,只是这一下拍在肩头,钱海丰讪笑着又蹲了回去。
“急啥呢。”李弘中狭长的眼睛睁开,伸手指了指蹲在周围的几个兄弟,“丑话说在前头,哥几个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彼此也是互相了解。但我们都没有经过大起大落,没有经过生死选择,所以,在利益面前,希望兄弟们都有底线,如果到时候因为这些破事而导致兄弟反目,谁惹的事情,我就绝对不会放过谁的。对了,还要记住:我们都在部队几年,该教的该学的你们一样都没少学,违法乱纪也是底线,投机倒把的事情、只关注眼前利益的事情,一旦发生,绝不轻饶。”
“当然,我可是党员。”肖强牛逼轰轰地举举手,突然反手一巴掌拍在钱海丰后脑勺,嘴里骂道,“让你不上进,让你懒散,让你拖后腿呢……。”他还想拍秦科的时候,秦科已经跳起来蹲到了另外一边。
周永军看看手表,已经凌晨6点10分了。他朝后挪动了一下椅子,站起身来。李弘中也站了起来,扫视了几个兄弟一眼,提起椅子放在过道边。
“吃早餐去吧。吃完之后,大家回去睡觉去。”
“你们今天不盘点了啊?”秦科接过钱海丰递过来的文件袋,再转递给周永军。
“接着盘,当然,等下午吧。上午你们还是休憩一下。”周永军将文件单抓住手里,轻轻拍了拍,“我上午还得去找几个人聊天呢。”
“那就去喝早茶去吧。”肖强拍拍屁股转身朝外走,一幅土豪的样子,“老粤明走起,我请。”
“不就喝茶嘛,我来。”钱海丰也牛逼哄哄地拍了拍口袋,可迅疾又像个戳破了的气球般蔫巴巴地看了看肖强,底气不足地说,“今天打了个胜仗,兄弟们还合伙做起了生意,我怎么也得出点血。”
大黑狗兴奋地在众人腿畔前后蹿着。一行人走到楼下,周永军从货架下找出一根废弃的绳子,再找出一圈铁丝,迅速给大黑做了个颈套,再用绳子绑上。大黑满眼哀怨,安静地仍由周永军在身上折腾。
“这狗子,真成精了。”胖子喃喃道,左手伸进口袋掏出瓜子送进嘴里。
几个人笑闹着,丝毫不觉得疲倦。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自己正在经历着中国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变革。
他们,见证了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