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下,居然看见蒂芬卧室的窗口,从窗帘的缝隙里透出些微的光。
这人的东西倒是都搬的差不多了,随时来住都是OK的,只是没想到这么突然,也没事先打个招呼,悄默声的就搬了过来。
葛筝已经站住了脚,重新抬起头来,微微笑了下,“上去吧。”
“上来将就一晚吧,你又没开车,折腾回去得几点了,”蒋易下巴往楼道里一示意,“我同学已经搬来了,还没睡呢,”他看着葛筝稍微有些犹豫的脸,“嗨”了一声,调侃道,“房租里返给我一天就行了。”
其实也不是没住过。
葛筝抬手半伸了个懒腰,“行吧,我还真是困了,喝了酒就懒得动了。”
开锁进了门。
蒋易刚抬手去摸走廊吊灯的开关,就听见顾仪范卧室里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蒋易猛的转头,黑暗里和葛筝彼此对视了一下,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尴尬,之后就是欲盖弥彰的憋笑。
但这时候再退也退不回去了,总不能露宿街头去。
蒋易心里也是服了气,想着这人没溜起来真是一绝。
但是......也没什么但是了,刚刚路上那些讳莫如深的情绪,突然就被冲散了不少,所以也不能说顾仪范闹耗子就一点积极意义没有。
两人都没怎么出声儿,尤其蒋易,灯也没敢开,真心实意是怕吓着顾仪范和......另外那姑娘。
早知道还不如借宿在胡良他们家的客厅沙发上了呢。
葛筝悄声说:“习惯习惯也好。”
是啊,这谁也碍不着谁的事儿,以后估计还会有不少,要是现在就自己单方面尴尬的要死,以后这室友也没法做了。
就是蒋易原想着要借用顾仪范的床住一晚,刚刚在楼下看见他回来了也没在意,想着他零碎多,借套多余的枕头被子也好,但这些眼下都不现实了。
蒋易想是想得开,却下意识踮着脚,跟做贼似的忙不迭窜回了自己卧室,一把将落后半步的葛筝拽进来,回头赶忙关紧了房门,又趴在门边上听了听,听得耳朵一热,身上跟着插电门了似的抖了抖,才回头苦笑着说:“感觉像是没法睡了。”
葛筝对这房子挺熟的,不开灯也摸的清构造格局,摸黑拽过一把椅子,倒着跨坐了下来,小声说:“一会儿没声了,你再给他发个信息告诉他一声,这会儿发耽误事儿,但要是他不知道,明早再吓着。”
蒋易没忍住,喷笑了一声,又皱眉叹了口气,握拳左右开弓,对着半空中虚拟的顾仪范就是一番暴击,“真是不着调!”
不想发出声响,洗漱一下也不能了,干听着更闹心。
葛筝站起来,将窗子整扇向上扳开,跨出去坐在了窗台上,两条长腿垂下去,肩背半靠在窗棂上,朝后面招了招手。
蒋易从善如流的走过去,桌旁拿了两瓶矿泉水,踩着书桌也跨出去。
葛筝点了支烟,蒋易伸手要了一支,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抽烟,葛筝挺新奇的看了他一眼,蒋易手指夹了烟,用力吸了一口,吐出来,“就是让顾仪范这小子刺激着了,想想要和这么个室友住一年,我就愁的慌。”不过他到底也就吸了这么一口,意思了一下,有点儿形式主义,剩下的就安静夹在了手里。
“其实你现在跟我第一次见面时以为的感觉,还是挺不一样的。”窗根儿底下的野猫叫了一声,蒋易忽然说。
干靠着等顾仪范浪完也不是事儿,闲着也只能说话,没话找话。
“怎么说?”葛筝还比较配合,很自然的顺了一句。
“就是不一样,”他没说下去,脑子里却快速过了一遍两人之间每次生活轨迹相交时的情形,好半天倏然笑了一下,“别人要是跟咱俩聊天,是不是都得憋死?话总是说一半。其实......我平时不这样。”
“你的意思是被我传染的?”葛筝半仰着头看天,半笑不笑的。
蒋易学着他的姿势,也看着天,“可能是咱俩认识的姿势不太对,”他夹着烟的手指尖在窗台边缘上抠了抠,“我一直觉得男生之间交朋友挺容易的,吃顿饭,抽支烟,都能搭上话,再经上一两件事,就算有了交情,就算是朋友了,就像我和老顾......”
那屋抽冷子一声动静,蒋易胸腔震了震,闷笑了半天才继续说:“可想深交还是不容易吧,是不是我这种想法挺幼稚的?像你和胡良啊,冯总那样的,是不是会觉得我们这种没经历过社会历练的小孩儿,想事儿都特别蠢?诶,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觉得我蠢,才总是内小孩儿内小孩的叫我?”
“你是不是把社会想得太玄幻了,”葛筝默默听他说完,不甚在意的说,“社会就是一堆千奇百怪的人凑一块儿,不管你喜不喜欢,愿不愿意,这些人都在。有人的地方就是社会,跟年龄没什么关系,有心计的小孩儿,能把高中学生会弄得跟小社会似的,单纯点儿的呢,工作多少年还是不会来事儿,所以哪里都是一样的。”
“哪里都一样,”蒋易轻声问,“你为什么还那么想留在这里?”
这问题居然和冯总家厨房里的问题一样,都是不用回答,也会使人沉默的问题。
蒋易知道自己不会在意顾仪范毕业想不想留下来的问题,可他就是想问一问葛筝,哪怕对方不给答案。
既然底线已经划死了,不能再进一步了,那那些无处安放的情绪该怎么排解呢?那就化成更深入一些的了解不行吗?那些别人不知道的,不了解的,那些你不愿意启齿的,哪怕一个答案,也能让我觉得自己是和周围众人不一样的存在。
我不能再做什么了,可我还是想了解你。
还是喝了酒的缘故吧,喝了酒本该倒头大睡,可现在睡不了,酒有些上头,人就难免有些冲动。
有些压制不住。
葛筝把最后一口烟吸进肺里,像是根本没打算吐出来,死死的闷住,在窗台边按灭了烟蒂。
他实在不是个擅长倾诉的人,也不是不想说,而是太多情绪积压了太多年,压成了一层坚硬而沉闷的壳,有时候想说点什么,也找不到入口,千头万绪,倒还不如不说。
蒋易自嘲的笑了一下。
“我不是想留在这里,”葛筝忽然轻声说,“我只是想离开的远一些。”他顿了好半天才说,“你......想留下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