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我想着,你这般良善,连踩死只蝼蚁都要难过许久,说不定哪日也会对我与阿冽心软,到时候,我们一家便能开心起来了。”
宁枝玉冻得大脑迟缓,这时候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为何要对你心软……都是你自作多情,我恨你。”
魔尊沉默须臾:“嗯,你没理由对我心软。”说着抬起头,道。“你不是总说让我去死么。”
“总算能如你所愿了。”
宁枝玉不太明白魔尊到底想干什么,直到此刻,他仍不认为魔尊会为他去死。
这太荒唐了。
他一定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在宁枝玉紊乱的思绪中,魔尊手中的刃被抬至与心脏齐平的位置,他的视线片刻未从宁枝玉面上离开,口中的话却是说给燕鸢听的。
“吾以魂魄消亡为代价,对天道起誓……愿以吾死换爱妻活,汝若不尊此誓,九天雷罚降下,道殒身消,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最后一字落下的同时,魔尊手中的刃没入了心脏,隔着寒风宁枝玉都能听到‘噗嗤’一声响,他整个人都是木然的,呆呆地看着那魔,反应不过来。
“王——!!!!”魔族兵将们绝望地吼道。
魔尊的身体颤了颤,唇中一下子涌出许多血,以至于他俊美的脸变得十分艳丽。
魔尊本就是生得极出众的,容貌绝不输燕鸢,应着宁枝玉瞧他不顺眼,嫌他恶心、狠毒,便从不拿正眼瞧他。
今日魔尊的举动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宁枝玉便不得不多看他,看得移不开眼。他一直觉得魔是没有人性的,所以他向来看不起他,这时候反倒是看不明白了。
再强大的魔,被魔刃刺中心脏,都不可能活,逆天的自愈能力成了摆设,更多的血从魔尊口中淌下,他见宁枝玉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忍不住没出息地朝他笑。
“阿宁……”
“……阿宁……”
他知道宁枝玉不会应他,就是想多叫叫,再不叫,便没机会了。
他终究是没能学会如何写爱人的名字。
因为他爱的人不愿意教他。
“我知你厌恶我……但阿冽总归是你生的,你莫要待他太心狠。”
“生而为魔……非他所愿,你若愿意教他……兴许,阿冽亦能长成如你这般谦谦君子……”
当日有孕时,宁枝玉腹中怀的是双胎,他身为人族承受不了如此大的魔气,滋育孩子的养分不够,生出来时就剩下一个。
魔尊大字不识几个,想不出什么有内涵的名字,恰好孩子出生那日大雪纷飞,寒风凛冽,便唤为阿冽。
这些宁枝玉都知道。
生下孩子不久,他便被打入了冷宫,身侧半个人都没有,消失许久的魔尊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他不愿说话,魔尊便也不开口,安安静静地陪着他,问他愿不愿意跟他走。
他自是不愿,他就想一个人静静等死,偏偏这魔头烦人得很,一碗一碗汤药给他灌下去,硬是将病入膏肓的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从那时候起宁枝玉就恨上他了,恨他强迫自己这样痛苦地在人世间苟活,魔尊的出现令他失去了一切,他怎么能不恨他。
孩子出生的小半月后,雪停了,那日午后的阳光很好,魔尊将他抱至院中的躺椅上晒太阳,随后又抱了襁褓中的孩子出来,问他,我们的孩儿叫阿冽好不好。
那时候魔尊说起这种话来好像还有点不好意思,他自是不可能搭理他,要死的人怎么会管一个小杂种的名字叫什么,魔尊虽黯然,却也不纠缠他继续往下说了。
宁枝玉感到很奇怪,那些早已落灰的记忆他怎会记得这样清楚,清楚到连那些时日发生的点滴都历历在目。
魔尊端了鸡汤过来要喂他喝,被他挥手打翻在地;魔尊为他擦脸,他别过头叫他滚,这魔头不但不滚,还因此挨了他一巴掌;魔尊哄他喝药,他不愿意喝,那魔头便讲茶楼中听来的江湖趣闻逗他开心,他听着听着便哭了,因为从前他身子不好的时候燕鸢也会这般说书哄他睡觉。
宁枝玉突然明白,这个魔头可能真的是很喜欢自己,不仅仅是将他当作一个可有可无的玩物,否则他怎会愿意为他死呢。
魔尊的身体在魔族兵将的哀哭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燕鸢放开了宁枝玉,他们一同站在半空,脚下踩着一朵祥云。
“阿宁……你自由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快到宁枝玉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他甚至还来不及回答魔尊,来不及说出那些足以刺痛对方的话,魔尊的身体就化成点点血雾,向四周散去。
——他的爱人很温柔,唯独待他残忍,未曾施舍过他一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