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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进亭中,看着男人的侧容,故作轻松地笑道。
“小伤罢了,没母后说得那么严重,不过失了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你看我虽听不见了,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你不必为我难过。”
玄龙眉头微拧,好像不太高兴似的,低沉道:“我未曾难过。”
他若为自己难过,燕鸢定会跟着难过,他不为自己难过,燕鸢还是觉得心中苦楚,情爱便是这般复杂的东西,沾染了便上瘾,戒又戒不掉。
唯有生生受着。
“嗯。”
“那便好。”
“本就是我欠你的。”
玄龙不想与他说这些,他们之间到底谁欠谁多,是说不清的。哪怕说清了,亦没有意义。他不愿再看见燕鸢笑,便背过身去。
“阿执需要父皇,天界需要君主,你该好好活着,不该因一己私欲……置千万仙神于不顾。”
“枝玉仙君是你命定之人,你该娶他,顺应天道。”
被所爱之人毫无顾忌地往外推,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那同时代表玄龙对他们的过往彻底释怀了。
站在原地的人只有他一个了。
燕鸢知道自己该高兴,这说明今后玄龙会过得很好。
他竭力维持着笑容,然而还是有些难堪地,红了眼眶:“你今日约我在此相见,就是为了与我说这些啊……”
沙哑的声线从身后传来。
玄龙喉间鼓动着,抿唇不语。
人总爱想些异想天开的事情,或是去论证些明知道结果的答案。燕鸢很想问问玄龙还有没有一点点在意他,如果有,哪怕一点点,他都能有勇气去与天道抗衡。
天罚算什么,撑着最后一口气,他也会活下来。
只要他的阿泊开心。
他真的太想听到答案,便问。
“若我活着……你会开心吗。”
玄龙还是那样平静:“你活着,万千仙神便有领袖,阿执会有父皇相伴,燕旌帝君与曳灵神君可享天伦之乐。”
“你活着,对众神皆好。”
燕鸢满怀希冀地追问:“那你呢……你会好吗。”
“若我们还有以后,你能不能……能不能……”看,他又在想些异想天开的事了。
“我们已然结束了。”玄龙淡淡打断。
燕鸢的话卡在嗓子眼儿里,说不出来也咽不下去,玄龙的身影变得很模糊。
“我明白了。”
他活着,对所有人都好,唯独玄龙。他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燕鸢不再做徒劳无功的挣扎。
他突然觉得很轻松,大抵人在放下所有执念的时候,都会变得这样轻松,灵魂上的痛苦短暂地升华了。
九重天有片澄澈的天湖,站在此处凉亭中远远就能望到,湖泊呈不规则的圆形,四周是成片的纯白鸢尾花海。
燕鸢的目光很遥远,望着那边,对身边的男人柔声道。
“阿泊……你看。”
“我们小的时候,总在那片湖中戏水。后来你长大了,那片湖就变小了,化出原身时便显得有些狭窄,你就不怎么愿意去了。”
“成婚后,你说想去八荒看海,我知晓你不是想看海,而是想入深海中戏水,那时我刚坐上帝君之位,要忙天界大大小小的事物,一直没时间陪你去,好不容易等有空了,你又有了身孕,我不放心让你恣意去玩,便没带你去。”
“后来……”后来没等他达成玄龙的小心愿,玄龙就战死于神魔交界处,连同他们第一个孩子也失去了。
燕鸢掩下悲伤,笑道。
“日后若有空闲时候,我带你去八荒看海吧,好不好?……”
“你想去东海,还是西海?”
“北海也好,那里气候宜人,若你想待久些,就向北海龙王借一座殿宇,小住一段时日也是好的。”
“不必了。”玄龙说。
“日后我若想看海,会自己去。”
燕鸢是想着,曾经答应过的事,多少还是应当做到的,不过玄龙既不需要,便也无需强求。他点头。
“也好……我们毕竟解了契,走得太近,确是不好。”
“……”玄龙未言。
眼中是热的,风吹过来,凉得生出刺痛,燕鸢只当他是不想与自己说话,便主动给自己寻台阶下。
“积了些事物还未处理完,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
玄龙扭过头,见燕鸢背影渐远。
“下月十五……”
燕鸢闻言,顿住脚步,垂着头道。
“你放心吧,我会尽量避着你的,往后不会碍了你的眼。”
玄龙皱眉,他并非是这个意思。但燕鸢没给他继续开口的机会便消失在他面前。
反正解释对于如今的他们来说最是无用,玄龙想起燕鸢的那句‘我明白了’,觉得他应当是想通了。
娶一人,便能好好活着,继续做千万仙神之上的九重天之主,有什么不好。
燕鸢没理由不放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