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上了马后,李存礼的一双手才从袖中放了出来,轻轻的勒住缰绳。
银发之上的乌纱帽,被沾上了点点雪花。
“如少主所评之语相差无二,只是……”
李存礼顿了顿,想起方才李璟让李嗣源杀了巴戈时的淡然神色。
李嗣源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眯眼看向他。
半响后,李存礼才沉吟出声,语气也稍稍压低了几分。
“此人的心性,已然不会随着外界事而有所波动。我以为,今后有必要开始防着此人……得不到的,就毁掉他!”
李嗣源想起方才在那岐军帅帐内见到的种种,明白李璟已经再无拉拢之事,只是淡淡的叹了口气。
“恐不能为义父分忧,竟让那女人先钻了空子……”
但李存礼的脸上忽然就挂起了笑。
李嗣源皱起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看见神色落寞,且满是冷意的巴戈。
“得不到的,就毁掉他……”
…………
歧国天佑八年,腊月二十八。
在凤翔城的东城门之外,虽早已被大雪铺满成白皑皑的一片,但今日却是罕见的喧嚣起来。
在整个护城河往外,挤挤挨挨的都是人头攒动。
此时此刻,当正值年关之际,正是置办年货,清扫房屋的时节,但好些被随着带出来的百姓,都只是不明所以的垫着脚尖向东面眺望。
打头顶在最前面以及中间的,是歧国有名有姓的一众文武百官。
不管是有品阶的还是没有品阶的,只要是城内空闲的官员,都被拉了出来。
更有持戈披甲的高大兵卒,直挺挺的侍立在两侧,隔绝出官员与百姓的距离。
各色节日以及重大活动时才会摆出来的幡旗,也在四周飘舞。
除了百姓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外,众官员却已然心如明镜。
今日,迎接的是岐王,以及那位极有可能被岐王在凤翔捧上帝位的殿下。
站在前面靠前但只在武将方第二排的刘知俊,虚眼扫视了下嗡声作响的官员队伍。
这些人当中,有的漠不关心,有的满面笑色,有的面如潮红,有的忧虑不安……
而刘知俊自己,其实就是属于忧虑不安那一类。
两个月前,他的小儿子在那听潮阁诗会上借着自己的威风狠狠冲撞了女帝及那位殿下,岐王本意是让他将那混账狗东西的脑袋亲自割了献上去赔罪,但最后终究是被那位殿下赦免了,他那狗儿子才免了一命。
当时他还在兴元(汉中)驻防,待后面赶回来时李璟已经离开凤翔多时,他也没有能感谢的地方,只能将他那混账狗儿子往死里揍了顿。
至今还未下床来。
之前虽然和那殿下共事了半月,还一同在军营里生活了许久,但其实对于李璟的脾性,他是摸不准的。
这位极有可能在不久之后称帝的青年,会不会因此对自己,对自己家人心生芥蒂……
刘知俊微微叹了口气,只感觉手上发痒,直想回去将那不成器的东西再暴揍一顿。
这时候,一面黑色火焰纹边的大纛,终于从地平线上跃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