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端起桌上酒壶斟了一杯,一饮而尽,笑道:“死前尝尝酒是什么味道,原来是苦的。”
男子见他神色平静,狐疑道:“你不怕死吗?”
关人苦笑:“怕,当然怕,怎么会不怕?”
“那还去?”
关人又斟满一杯,仰头喝了,笑道:“我这人比较执拗,凡事总爱论一个公与不公。红药是个好姑娘,不该被当成彩头争来夺去。我若胜出,愿她去寻一个两情相悦的好郎君。她......值得如此。”
男子望向关人,笑吟吟的道:“那你呢?对红药那丫头就没动过念吗?”
关人嘴角蠕动,半晌没能言语。
妖冶男子撇撇嘴,问起另一件事:“有件事我很好奇。你既不懂得修行,念力却强的离谱,这是为何?”
关人想了想,说:“目盲之人,往往耳聪。而我眼、耳、鼻、舌、身,这五识都比旁人差了一截。神识强上一些,也没什么吧?”
男子道“你神识虽强,却不善运用。还未及伤人,倒而先累垮了自己。”
关人问道:“神识也有运用之法?”
男子喝了口酒,道:“神识的运用,全凭自己摸索领悟,并无固定招数。我倒是可以教你些粗浅技巧,你想不想学?”
关人答的十分干脆:“想。”
男子瞥了一眼稳坐不动的关人,眨眨眼,终是没能说出什么来。他原以为关人会跪地向他磕几个响头,叫两声师父。他便假意推拒几句,最后再勉为其难的收做弟子。可眼下瞧来,关人竟丝毫没有拜师的打算,而他之前也的确说过,‘教人可以,拜师就免了’。此话犹言在耳,他自是不能拉下面子朝令夕改,只好悻悻然作罢。
随即讲道:“幻、窥、镇、御、驭,乃是运用念力的五大法门。幻乃幻术,窥是窥探,镇为攻,御为守,最后这个驭,说的是驭物驭人之术。”
关人听得极为认真,时而点头,时而皱眉深思。
男子一面饮酒,一面娓娓道来,将五种运用法门一一为关人剖析讲解。好在关人悟性不差,边听边琢磨,倒也入了门。
男子见他听得认真,也就多讲了一些,将入定与观想之法也一并教授了,关人俱一一记在心里。
红药守在门外,心中虽急,却也不敢冒然出声打扰。便在门口石墩上坐了下来,一手托腮,定定的瞧着天边云月。
一个时辰过后。
男子问起:“悟到几分了?”
关人道:“只算是入了门。”
男子闻言便想夸赞几句,可一转念,眼前这少年又不是他徒弟,干嘛要夸得他欢喜。于是板下脸来,嘲笑道:“就你,也敢说入门?大言不惭!来,入我幻境里走走。”
话一说完,周遭环境顿时大变。
房间一阵扭曲,随后化作茫茫一片流沙海,关人举目眺望,四面皆不见尽头。风一吹,沙土便扬上天去。
关人茫然道:“这是哪?”
天上传来一个宏大的声音:“此处为流沙地狱,是我观想妖土九万里流沙界所得,你来试试能否脱身。”
关人一听地狱二字,忽然联想出一副血浪千寻,白骨成山的场面。
不想还好,这一想,脚底下茫茫无际的黄沙,顿时化成血海,密密麻麻的白骨浮出头来。
一双骨爪钳住关人脚踝,顺着双腿往上攀爬。随后越来越多的骷髅爬满了全身,瞬间将其吞没,张开嘴来噬咬着他身上的肉。
关人强压下心头惊惧,暗道:“想来,我越是怕什么,越会来什么。这便是幻境的可怕之处,将人封困于内心,若心结难解,这辈子也休想走出去。而一旦我心里空了,一切皆空。”
关人当下默默诵起佛经,心神渐渐归于清净祥和,无挂碍恐怖,无噬咬之感。
白骨消失,血海退去,九万里黄沙一阵扭曲,再度显化出卧房,其中桌椅床橱一如过往。
妖族老祖正要斟下第三杯酒,忽听对座少年开口道:“我回来了,前辈的流沙地狱,很是厉害。”
妖冶男子顿时一愣,不知酒杯已满,再等回过神来,已流了满桌绿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