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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 最靠近,最遥远(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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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在他们身边尽心照顾,不知道他们对我们的思念和牵挂是不是一样的慷慨和无私。我本来就是一个同理心极强的人,这一番场景又让我更难过了。

    太太说,时间是冲淡不了我们对所爱之人的心意,只是有的人他心意变了,那这份爱便不在,而大部分我们只是将这部分心意由占有、陪伴变成了遥遥的思念和祝福,而思念和祝福是改变不了爱的浓度的。

    “E

    i

    每年会给我来信说怀念Rya

    ,没有什么比我们共同思念一个人,更能让人感到安慰。”太太跟我说,她又问我:“何小姐,你是一名摄影师对吗?”

    我点头:“请叫我小曦。”

    她说:“小曦,那我能请你帮我拍一组照片吗?”

    我说:“如果你想要成为我的模特的话当然可以。”

    “邀请你是不是很贵?”她很认真地问。

    我笑了笑:“当然,我的报价是很高的,不过......我老师上次刚给我们留了作业,您运气好,这次碰上免费的了。”

    太太参加E

    i

    的婚礼,我受邀请也去了,那是我长到这么大第一次参加婚礼,我拍下了太太牵着E

    i

    手并将它递给新郎的那一瞬间,感觉自己被这场婚礼的圣洁和纯白洗礼了一般,脑袋里回放着太太曾在我难过时安慰我的话,仿佛此刻才明白其中的定义。

    总有一天,她会明白,贫穷也好,富贵也罢,聪明也好,愚笨也罢,到后来才会发现,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所有的希冀,望子成龙也好,但求安稳也罢,最终不过是希望他能够热爱我这个母亲,如同热爱我给他的生命,让我能再好好拥有他。

    太太说的这个“她”,正是指的我母亲。她安慰我说不要现在失望,也不要太难过,因为我母亲有一天会明白,现在她所经历的那些难过和煎熬的感受,都不如我爱她这个事实重要。我爱她,也热爱她给我的生命。

    我发现我重新审视了婚礼的意义。它是新生,新人,新家,往后还有新生命,它也是结束,老去,衰落,甚至是死亡。

    太太是在我搬进来的第三年春离开的,她将牛津老街的这所房子送给了E

    i

    夫妇,毕生所有的积蓄都捐给儿童福利机构,她的葬礼,是我为她拍下的最后一张照片。细雨如丝的春天,朴素寂静的墓园,打着黑色雨伞,黑色着装表情肃穆的人,白色的菊花捧在怀里或献祭在墓碑前,画面里的人没有她,但是他们都是为她出席,为她祷告和告别。

    太太有张照片我特别喜欢,她坐在屋子里靠窗的桌子前,桌子放着一台旧式的缝纫机,她穿着红色的裙装,银色的头发盘起,手里收着线,看向我的镜头。黄昏的余晖好像看到了生命的最末,最外层的美学元素“复古”,却好像冲破了什么禁锢走到新生,卷土重来,被称为摄影师Su

    y在美学思考上的巅峰之作,直到现在,这张照片仍然挂在伦敦美术馆的一隅。不过却不再有人知道,我拍下这张照片的时候,想的是这也许是太太最后一张照片,也许我只是想拍下我心中的她原本的样子。

    从斯普林斯回到杜兰戈,我先是在艾文家住了几日,后来母亲先回温哥华,我坐火车出发去丹佛准备给安先生一个惊喜。

    到丹佛市的那天刚好是一个雨天,安先生在施工地检视没有回来,我将随身的行李寄放在临时旅馆里,跟着工程队的程工一起前往工地。到仓库板房前,安先生戴着安全帽,一只手拿着图纸,另一只手撑着伞,正在跟仓库检查员交代着什么,见到我简直不敢相信。

    “少女,你怎么来了?”他使劲瞧了我好几眼好像才确认了是我,惊喜地问。

    “Su

    p

    ise!”我边说着,越来越快地走过去,跳到他身上。安先生猜到我要做什么,他早就扔了自己的伞,伸手稳稳地接住了我,所幸我自己还拿着伞。

    程工对安先生说:“你的电话忘带了,是我带何小姐过来的。”他不太好意思打扰我们相处,就先跟检查员离开了,离开前不忘交代安先生:“你未婚妻没打通你的电话,一直担心着,你......好好安慰一下人家。”

    安先生早就跟我说过程工这人耿直豪爽,也算是他在这个项目中半个师傅,师傅的话他自然是不敢不听,只是转头意外又疑惑地看着我。我盯着他的眼睛问:“你有意见?”

    “没有。”安先生摇摇头,他将头深深埋在我的颈间,深吸一口气,“少女,我想你了。”

    我跟安先生平常生活相处,很少有直接跟对方表露心意的时候,大概只有在相聚相离这种时间到了,才会让那种情不自禁的依赖,毫无保留的,又比以往更加清楚深刻地表达给对方。

    这一年再回来温哥华已经是8月份了,我已经向美术院提出了离职申请,并且开始筹备自己的工作室。温特先生作为我的领导没有多问什么,他和妻子正打算搬家,刚好是我住的新房子的隔壁,我们直接从同事变成了隔着一条街的邻居。

    9月中旬,安先生从丹佛返回温哥华,他先回的家,然后来医生诊所接的我。我在医生的诊所里做完了最后一次复诊,恢复效果良好,医生没再给我拿药,而是真正给了我一个鼓励的拥抱。

    和安先生牵手回家,问他:“见到我妈妈了?”

    “算是正式拜访了。”

    “紧不紧张?”

    “不紧张。”

    “真的?”

    “骗人的,不过阿姨比我更紧张。”

    我撇嘴,我妈妈有什么好紧张的,她对这个女婿不知道多满意。

    我又问安先生:“我住的新房子怎么样?”

    “比我想象得大。”非常肯定的语气。

    我笑了笑,面对他,往后看了一眼我们走出来的那条街道,问他:“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安先生认真思考了一会,然后说:“有。你晚上想吃什么?我们去超市买菜回去做?”

    魁北克的枫叶,在加拿大盛名远扬,我们的婚礼场地,是在一个向着南边的小山岗上。邀请过来的亲人朋友都说,安先生选择这个地方极为用心和浪漫,代表我们婚礼的神圣,代表他对我们婚姻的珍惜,用心,和忠诚。

    我不曾怀疑安先生的用心,他选的定是极好的,只是当我穿着母亲缝制的婚纱,在婚礼进行曲中,在众人祝福的目光中走向宣誓台,便觉得这一天是那么的不真实,如踩在软绵绵的云彩上,每走一步都担心脚软下去,便随了自己成为安先生的牵线木偶,只有牵着他,才真实和安全。

    婚礼最后,作为新娘子还被眼前的景**惑,在朋友的起哄下,兼职做了半个摄影师,忙到最后累出了汗,安先生过来替我解了头纱,将发温柔地拢至耳后。

    微风轻拂,温暖惬意,我低头,手里的桔梗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一捧枫叶,身边的朋友亲人也全都消失了,安先生呢,他好像不在,如梦一场。

    睁开眼睛,暖黄色的壁灯透过玻璃罩晕出一层层光圈,搁在腰上的手臂瞬间收紧了一些。安先生还没睡着,温热的身体靠近了,低沉的声音就在耳边。

    “安太太,结婚一周年快乐!”

    2017年10月21日0点01分,我在安先生怀里,安心睡去。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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