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信上说,她在上海艺术展览中心看到我的展览作品,很替我开心。她正打算结婚,准备在项目最后完工之后,就回B城。
我给她回信。信中问她安好,祝她工作顺利,然而对于她准备结婚的打算表示很意外。因为我没想到她会怎么早就订婚,而且我对她的结婚对象也是一无所知。
我出国后,我们联系最多的一段时间是我刚去英国的时候,其中断断续续三四年,见面的次数不超过十次。在收到这份信件前,我们最近一次的联系还是在两年前,而那时候我已经开始工作,定居在了温哥华这边。
靖瑶在后来的回信中告诉我,她在上海的工作结束之后要飞一趟北美出差,途中经过温哥华可以过来看我,我没想到和这封信同时抵达的还有靖瑶本人。收信的下午突然接到穿洋过海的电话,几乎是意外惊喜交加,又差点感动到眼泪烫着了自己。
与靖瑶两三年未见,在P
ohibitio
见到阿靖的时候,我几乎有些不敢相信面前身穿着淡紫色晚礼服的女人是当年那个清若百合的靖瑶。
她比记忆中多了份成熟女性的妩媚风情,比我想象中要沧桑一些。
相由心生,如果说人的面相记载着心灵的蜕变模式,我不知道这是否也适合用在靖瑶身上。我无法窥视到她的内心。如果眼睛能传达人的情感,那么我在她那一双眼睛里看不到很多快乐。
至少对于一个即将结婚的准新娘子来说,这是不可思议的。
我说:“嗨,你还好吗?”
她走上前拥抱我,紧紧抱着我的脖子:“啊,阿曦。”
小时候每年大年初一去靖瑶家拜年,陈太太笑着开门,我会把带来的巧克力和糖果举到她面前说:“嗨,新年快乐!”
她说:“新年快乐啊小公主!”然后往里头唤:“瑶瑶,看看谁来了。”
没一会儿靖瑶从门边冒出半个头来,看到我,冲过来紧紧抱住我的腰,也是这样唤我:“啊,阿曦。”
我被邀请进去之后,靖瑶会拉我去她房间,陈太太习惯小姐妹两个喜欢躲起来说心里话,所以每回总是笑笑,去厨房替我们准备吃食,然后再送到房间来。
我和靖瑶一起分享我带来的巧克力,也一起分享陈太太熬夜做的点心。吃饱了肚子之后我们会摆好画架开始画画。有时候我们边说边闹边画,有时候我们安安静静的,什么话都不说。
靖瑶画画的时候总是静不下心来,我们一起上美术课的时候老师曾经点名批评过她一点,她后来也慢慢有意识到,改了过来,但是一到平常时候又总是懈怠。每次她同我一块作画的时候我也提醒她这一点,不过她总说这又不是上课,也不用跟人比赛,分下心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一次两次三次,渐渐的我也随她意思去。
画完画,靖瑶总说:“阿曦,你比我画得好,我怎么画都不如你。”
我看得出来她有点伤心,但是她不会因为伤自尊而不理我这个朋友。于是,我问她:“阿靖,你喜欢画画吗?”
“不喜欢。”她跟我说,有些沮丧:“阿曦,我大概不适合画画,我根本没有这个艺术天赋。”
我说:“伟大的艺术家都不敢说自己真正有艺术天赋,画画是要遵循本心呐。”
她说:“就是不喜欢。”
我看得出来靖瑶不喜欢画画,不仅如此,我还知道她不喜欢钢琴。
她不喜欢钢琴,不喜欢美术,可是她会上钢琴课,上美术课,然后参加比赛,去得奖,也会在意比赛的名次。因为靖瑶说,陈太太和陈先生喜欢,他们希望她这么做。
我一直以为她很快就不会画画了,可是直到了高中,靖瑶仍然每天都坚持上美术课。我想她大约是习惯了有美术课的生活,或者已经开始对美术有了兴趣。可是在英国那会我收到过她一份邮件,她在邮件中写到她要去念语言学校了,因为她很喜欢英文翻译。
我想我是为她快乐的,因为她终于选择了自己喜欢的东西。没有所谓的我觉得你比较适合,或者仅仅是为了满足父母的期待。直到她找到她的第一份翻译的工作,我从电话里听得出来她也是非常开心的。
我一直以为靖瑶一直都有好好的生活,有自己喜欢的工作,有自己喜欢的房子,将来也许会谈上一两场恋爱,然后过个几年,等关系稳定了就结婚,然后生子,平安幸福地过完美满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