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霜自节前受邀前往北孤,便随振元前往马场,为自己一万亲军挑选战马,并在北孤北城操练,北凉无战事,因此振元建议北凉一万亲军便随铁衣军日日操练,暂不回返,同时两人商定二月初六为潘阆迎娶李青鸾,届时一万亲军便作为护卫,与新人同返北凉,潘霜认为甚妥,便在年节前带着振元赠予的财货先行返回北凉过节。
二月初二,龙抬头,是个好日子,关内天气转暖,不料中原武林迎来一场浩劫,关外仍萧索一片,积雪如绸,李振元独坐城守府,想到密函所言,暗想该来的总会来的。潘霜父子如约而至,携潘阆前来下聘,迎亲队伍绵延十里,喜气非凡。
酒宴早设,塞北珍馐驼峰、熊掌、鹿唇、雁翅应有尽有,众人推杯换盏,直至深夜,待随从散去,振元独自将潘霜请入内室品茶。
“潘兄,你可知圣上征越归途即染病不起”?
“听说一二,听说晋王殿下先行回京侍疾,似已继承大统,奇怪的是,新皇登基,却尚未有旨意送抵边关,且听闻先太子亦不知所踪,朝野物议如沸”。
“潘兄,你我相知互守十余年,早已是刎颈之交,且小弟一直有意高攀贵府,结为儿女亲家,我只想问兄长一句,国有难,当何如”?
“捐躯赴国难!”潘霜轻捶案桌,坚定的说道。
“好,愿与兄共赴国难”,振元从怀中掏出金漆密函,递与潘霜,“潘兄,节前弟不便明言,多次出言相探,亦派人前往北凉查探,确认确未有来使造访北凉,方敢出示此密函,我预估胡骑不久便会来犯。”振元瞧潘霜阅罢密函,惊诧不已,不似作伪。
“侯爷放心,我等既已结为儿女亲家,且潘家世受圣恩,绝不相负。”
翌日正午,振元正与潘霜撇开迎亲之事,商议御敌之策,府外传来一声清脆尖锐的喊声:“圣旨到,镇北侯李振元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先皇骤崩,归于五行,朕承皇天之眷命,列圣之洪休,奉大行皇帝之遗命,属以伦序,入奉宗祧。内外文武群臣及耆老军民,合词劝进,至于再三,辞拒弗获。仰迫上玄之睠,俯惟亿兆之心,天命不可以久淹,宸极不可以暂旷。遂逼群议,恭兹大礼。猥以寡德,托于兆民之上。镇北侯李振元,功在社稷,孤守塞北十余年,功勋卓著,擢升镇国公,着接旨后速回京见驾,钦此”。
“潘将军,奴婢刚从北凉关来,另有一道圣旨给您的,来使微笑的将圣旨交给潘霜。
振元与潘霜目光一接,看来这新皇按捺不住,终于在开春之时发动了,“大魏终于变天了”,老哥俩互视一眼,暗自叹息。
“天使驿馆稍歇,待我备上薄酒,为天使洗尘,”振元一挥手,早有家将送上托盘,金珠玉璧,好不晃眼。
“谢国公厚爱,奴婢恭喜了,”来使笑眯眯的接过,自去驿馆歇脚。
“报........,梵摩诃将军斥候传讯,城西北百里,有敌来袭”。
“报........,李孝正将军斥候传讯,城东北百里,有敌来袭”。
“报.........,梳玉河北岸,出现敌骑。”
李振元、潘霜伸出右手一握,“来的真巧,来的好快,与子同仇”。
“来人,着公子即刻回返北凉传讯郭将军,北酋寇边,全军戒备,见令来援,”潘霜转头吩咐,北凉斥候立即通报潘阆,飞马南去,原本喜气洋洋的迎亲队伍,即刻便成了战时斥候。
“击鼓传讯,三军戒备,升狼烟,通知城北左右两营备战,斥候出北门,另着百人,盯紧驿馆,来使若有异动,杀无赦”,振元一通命令,与潘霜披挂上马,沿马道直达北外城城墙。
振元登上北关箭楼,遥见敌骑漫山遍野,怕不有数十万之众?看来关外胡族当真摒弃前嫌,早已结盟,力求毕其功于一役,吞下孤城了。
“传令,梵家兄弟,且战且退二十里,孝正、孝贤且战且退十里,在城北十里外集结,击鼓,开中门,中军出。”
原来北孤城外城形似“山”字,北边三门,南边一门,东西依山而建,北城的城墙,能将来敌分割为三部,城上军士可左右回援,甚是巧妙。
“呜呜,呜呜,呜呜”,号角齐鸣,四万铁衣军已与来敌前锋交上手了,“杀啊”,一时城北黄尘直上九霄,大地颤抖,箭矢如蝗,数万铁骑哐的撞在一起,顿时长戟、战刀,尽数朝对手身上招呼。
“战鼓,速击,”北城千面巨鼓响起三长两短的鼓声,让人热血沸腾,战马狂躁不安。
眼见敌骑渐渐归拢,“中军两万接应,长枪利戟拒敌,勿恋战,拉开阵型”。
“呜呜,呜呜,”号角一响,两万铁衣中军早就欲欲跃试,齐声大喝“嗬”,缓步催马,待马速渐均,阵型归拢,齐喝“嗬、嗬”,骤提马速,顿时去势如电,“裂”,两万中军齐喝“裂”,城头战鼓马上变成两长两短,急促有力。
四万前军边绞杀,边往东西两侧横移,曲线回防,且战且退,为蓄势而来的中军留出冲刺空间。
“枪,”两万杆长枪如雨倾下,数千突厥先锋如麦子一般倒下,胡骑在极速奔驰中,刚看清铁衣军左手持长戟的轮廓,就被利枪贯颅而过。
“枪,”第二轮长枪如影随行,又是一轮枪雨,追击的胡骑阵型顿时一滞,倒下一片,接着,铁衣军的三刃长戟,连挑带劈,借着奔腾的马势,一寸长一寸强,所过之处,残肢遍地,如风卷残云。
“哐,哐”,城头鸣金,“收”,中军统领李青霄大喝,接着一传十、十传百,直至万人齐喝“收”,声贯三军,中军顿时驻马。
“弓”,回撤之时,弓箭齐发,六万铁衣汇合,回马结阵,振元和潘霜全副武装,走下箭楼,出城拒敌。
“请可汗阵前说话”,振元语罢,三军齐喝,声势雄壮。
胡骑中奔出十数骑,停在箭程之外,振元、潘霜、青霄等五骑上前,毫无怯意。
只见突厥可汗莫贺咄,柔然可汗达曼,鞑靼可汗阿思摩俱在阵中,双方皆未配兵刃。
“三位可汗安好,北孤微城,竟劳远征,振元不胜惶恐”,振元拱手道。
“李振元,我们草原年年受你攻击,早就想杀你的头下酒,抢你的牛羊过冬,不要跟本汗瞎扯”,莫贺咄一甩络腮胡子就嚷起来,“我们三个部落已结盟,推我为王汗,以后我们就亲如一家兄弟,有女人一起抢,有肉一起吃,有狗一起打,就你们这些破铁烂铜,很快就会被草原勇士踩死在马下”,哈哈。
“对,没错”,其余两人也附和。
“铁衣军北征只为自保,况年年皆将鞑靼与柔然的财货送予王汗,此时王汗可曾向柔然、鞑靼言明?若可汗不南下劫掠,我等亦不会北上,我可与三位协定,只要王帐后撤百里,胡骑不过铁勒,我十万铁衣亦不会北上袭扰,塞北草原,任由处置,至于米面油盐,王汗可以战马、牛羊互市置换,如何?”
“笑话,你也不用挑拨,现在我们三十万大军,你不过区区十余万人,凭什么跟我们讲条件,这样,你先准备三百美女,一千坛好酒,百万石粮草,万两黄金,三天内送到王帐,本汗尚可考虑”,莫贺咄有恃无恐。
“哈哈,潘兄,你看如何?”振元微笑着看向潘霜。
“给,当然给,我给他个大棒槌,哈哈”,潘霜与振元双掌互击。
“既如此,放马来战吧,”振元等人不待答话,拨马回转。
“北凉勇士,让铁衣军看看我北凉军的军魂,”潘霜回转阵中,对自己一万亲卫吼道,所有亲卫全部新配战马,甲胄森明。
“大帅,让俺先去干他娘奈,”大棒槌一马当先,高举铁齿狼牙巨棒,带一个千人队飓风般飚出,“嘿哈,嘿哈”。
鞑靼处于右翼,顿时阿思摩手下一个千人队迎了上去,战阵第一场交锋,最振士气,因此千人混战,不会有旁人助拳。
双方相向疾驰,未到箭程时便同时发出一轮箭,鞑靼人快速抽取第二支箭时,北凉军已经抽刀了。鞑靼人惊讶的发现己方倒下二百多人,而北凉军只零星落马数人。
原来这支北凉亲军是潘霜的内军,是北凉军精锐中的精锐,抢射时均一弓双箭,全身重甲,且面部皆覆镔铁面具,只留下一双眼睛,是名副其实的重甲精骑。
“振元兄弟,这支铁骑是当年雪夜之战后,受你敕勒勇士双刀拒敌启发,我花重金打造,此军皆配备一长一短两把镔铁战刀,久战不钝,全身重甲,寻常箭矢难伤,今日就让这些北酋尝尝鲜,”潘霜哈哈大笑。
果不其然,周大棒领着重甲北凉军周旋厮杀,铁齿狼牙棒上挂满鲜血脑浆,千人队全部拨出双刀,左短右长,肆意劈刺,很快形成一面倒的屠杀,重甲骑兵十人一队,十队成小方阵,始终保持阵型。
铁衣军见同伴骁勇,长刀击胸,“大魏威武、大魏威武”,气势如虹,首阵完胜,士气达到巅峰,振元急命传令兵挥动帅旗,城头铁鼓三长两短的鼓点震动全军。
战机稍纵即逝,振元长刀一举,中军两万“锥,击”,青霄大喝一声,“锥”,一把尖锐利锥破阵而出。
“两万左军,一字阵,击”,袁纥力长刀一指,第一梯队五千人绝尘而去,接着三队紧随其后,充分发挥梯级冲杀的优势。
“两万右军,一字阵,击”,高车羽长戟一磕,分四个梯队出击。
“来人,城中留万名步卒防守南门,烟火传讯,调南门守将周仁贵帅全城精骑增援北门。”
“传令北城守军,敌骑进入弩床攻击范围内,不惜箭矢,全力射杀,回回炮、投石机亦如是,居高临下,攻击敌后精骑。”振元连连传令,疆场立时沸腾。
“潘兄,北凉重甲乃是利器,然甲胄过重,不耐久战,就请兄在铁衣中军数轮冲杀后,突厥王旗下的幽灵亲卫军出动时,全军突击,中军直入,直奔突厥王旗,如何?”
“好,”潘霜扭头,“棒槌,列阵,听李帅号令”。
李青霄独领中军,率先与突厥军接上,突厥中军十五万人,列成十个方阵,为节约战力,李青霄充分发挥铁衣中军装备精良的优势,三拨桦木标枪开路,十矢强弩攒射,六万杆长枪、二十万支铁矢以拔山填海的威势直接击杀突厥一个万人队,铁衣军气势燃至顶峰。
铁衣中军人马覆甲,突厥人除将军外,仅穿戴皮甲,青霄知突厥人马众多,初始不宜力战,便呼喝连连,依靠锥字阵型,挂弩拔弓,以铁胎硬弓不停略阵,射杀敌军,突厥人弓箭虽强,怎奈铁衣全军带甲,防御甚佳。
莫贺咄见铁衣军以数十人为代价便屠杀了己方一万精锐,大惊失色,惊叹铁衣军装备之精良,必须发挥草原骑兵的优势,合围之,短兵相接,依靠弯刀,才能将这群铁衣军逼入绝境。
“咄吉,速带你的兄弟,领五个万人队,迂回包抄,以强弓压制,把他们引入包围圈,一锅炖了这群蛮子,”莫贺咄急忙安排长子。
“得咧,父汗,”丑陋彪悍的咄吉跨上战马,呼喝几个兄弟,便带队准备合围。
左军袁纥力迎来的是柔然铁骑,除第一梯队以一轮强弩,三轮箭矢开道外,其他梯队均双手握戟,伏在战马上,袁纥力身在第二梯队中,在第一队三轮箭矢结束后,喝道:“错”,第二梯队遽然提速,从第一梯队的间隙中穿过,迎上柔然人,长戟入肉,挑上半空,再重重砸下;第一梯队趁机搁下铁弓,抽出长刀,摘下铁盾,盾击刀劈,朝前赶去,并与漏过长戟的柔然敌骑交上手,长刀收割性命,战阵如同绞肉机,不停绞杀双方将士。
右军高车羽战法与左军相似,对上鞑靼骑兵,只是高车羽威猛高大,身先士卒,一轮弩箭后,便不问阵型,直接兜头迎上,靠的是铁衣军的锐气和耐力,车轮似的厮杀,长戟挥舞如风,高劈平刺,俨然是一尊杀神。
李青霄感觉压力越来越大,箭矢消耗大半,面对十数万的突厥精骑,即将形成包围圈,如蝗般的箭矢,全军只能摘盾抽刀,压缩阵型,短兵相接。
“冲,”两万铁衣以铁盾护住头脸,升出狭长的战刀,“嘭”的一声巨响,前排的铁骑撞上突厥人,战马互撞,刀来槊往,第一排将士蓬出耀眼的血雾,随着哀鸣的马声和愤怒的嘶吼,两军短兵相接,拼的是勇气、血气、士气,铁衣军士气高昂,为守土而战,怒气冲天,工作整齐,盾挡刀劈,只伤要害,务求毙敌,悍勇无匹。
前面两个突厥方阵顿时被斩倒一片,突厥后军开始催马,咄吉王子旗帜已见,迂回包抄的队型基本形成,将要把两万铁衣中军围而歼之。
“咻、咻,嘭、嘭”的巨响接连响起,原来北城城头的弩床瞅准突厥后军催马时发射了,刚好进入的弩床和投石车的远程攻击范围,弩床一弩十矢,箭矢杆粗如儿臂,箭头如利斧,一矢击出,连杀十数人,投石车更是包裹硝石的铁蛋,外涂燃油,落地爆开,杀伤十数人。
北城的武器虽非大范围杀伤武器,但声势惊人,给予突厥人及战马极大的威吓,不少突厥战马骤闻巨响,火光霍霍,顿时成了惊弓之鸟,百马炸营,导致一个方阵因为炸营而混乱不堪。
李青霄身处包围之中,无法抽身,这时瞅准时机,长刀一指,全队继续向北冲杀,全军风一般刮过炸营的方阵,长刀划颈,抑或透胸而过,留下咄吉几兄弟的五万人嗷嗷叫着尾衔其后,青霄向着突厥王旗所在,拼命冲去,一路不停有人截杀,但是铁衣军不能停,四处皆是重兵,一旦停下,铁骑失去机动优势,立时便陷入重重包围。
“呜呜,呜呜”,北孤城下接着冲出两万骑,周贵仁引军向着突厥方阵而去,形成了铁衣军与突厥交错夹击的阵型,周贵仁此军为求杀敌,沿用了敕勒族的战法,全军手持双刀,左右轮转,不避流矢,为的就是在短兵交接时多杀敌酋生力军,两万铁衣缀着咄吉的方阵厮杀,咄吉军进退两难,追击李青霄的节奏稍缓下来。
这时,北孤城头的战鼓传来连续三短声的鼓点,密集急促,号角长鸣。
李青霄闻声,忽然拨转马头,往回冲去,迎着咄吉杀来,丝毫不顾北方截杀而至的突厥。
莫贺咄慌了,咄吉几人包抄李青霄,不料四万铁衣军目前只前后夹击咄吉的万人队,咄吉是长子,亦是他的左膀右臂,不容有失啊。
“呜....呜....”,突厥王帐号角吹响,一直按兵不动的亲卫铁骑动了,号称草原幽灵的最强的战骑挥舞着雪亮的弯刀朝李青霄追来。
李青霄听到身后如雷般的铁蹄声,不管不顾,“刀,击,”铁衣军全力催马疾驰,李青霄铁盾挡住一把弯刀,右手长刀轻松的绕过一名突厥兵,一刀撩过咄吉肥硕的身躯,在其脖颈一划而过,跟着的一名铁衣军丢下左手盾牌,直接轻松摘下咄吉的首级,如摘朵鲜花一般,往马首上一绑,咄吉空腔里顿时射出漫天血花。
李青霄穿过周贵仁的队列,“弓”,回身射箭,箭雨截击衔尾而来的突厥人,周贵仁趁着这波箭雨,大喝一声“收”,全军勒马回转,向北孤城方向奔走。
草原幽灵如一阵风,马术超群,追速极快,很快就越过其他突厥方阵,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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