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里的一段,怪好听的。她立住脚听了一会儿,问李双印:“谁唱的?”
李双印说:“一个肉票,才绑来的。”
霞姑说:“看看去。”
于是,便由李双印引着去了,到了大山洞的木栅笼前。
边义夫果然立在笼里唱,旁边那大脑袋的王三顺,蹲坐在地上,拉着一把并不存在的胡琴,用嘴在替边义夫伴奏,二人全无忧愁的样子。
李双印说:“你们还乐呢,再过几天没人来赎票,老子就撕你们。”
边义夫不唱了,对李双印说:“二爷,你撕谁都别撕我,我值钱呢!我娘就我这么一个独养儿子,她咋着也会叫人来赎的。”
王三顺也说:“李二爷若是不放心,就先把我放了,我把钱给你老人家带进山。”
李双印却不理边义夫和王三顺了,指着边义夫转脸对霞姑说:“这人你知道是谁么?就是当年《青天在上》戏文里唱过的那个落难少爷。”
边义夫忙道:“哎,二爷,那戏文里唱的可不是我,唱的是我娘。”
李双印说:“我知道是唱的你娘,可也有你么,对证公堂那一出里,你娘抱着你,你又哭又闹,你娘便唱……”
霞姑便对李双印说:“二哥,你既知道人家边家孤儿寡母不容易,咋还绑人家?咱杀富济贫,替天行道,可不能伤天害理哟!”
李双印道:“也不是专捡这边少爷绑的,是那日回来的路上顺手绑的,再说,当时咱也闹不清他是谁……”
霞姑说:“现在既闹清了,就放了吧,给姑奶奶我个面子。”
李双印很爽快,说了声“行”,立马便让手下的人把边义夫和王三顺都放了出来。
王三顺一出牢笼,当即跪下给霞姑磕头谢恩。
边义夫却不跪,只愣愣盯着霞姑看,且说:“姑奶奶这么俊,也……也做强盗呀!”
李双印火了:“你小子活腻了还是咋的,敢说霞姑奶奶是强盗!”
霞姑笑道:“二哥,你看你,咱原本就是强盗,还怕人说么?”
边义夫说:“就是嘛!”
霞姑却又对边义夫道:“只是我们做的这强盗,和一般的强盗却不同。在一般强盗手里,早割了你的耳朵去催赎了,我们就不割……”
边义夫说:“你不知道,李二爷原也要割的,他说过,后天再没动静,他就割了……”
李双印笑了,说:“我是吓唬你,就算霞姑奶奶不给你说情,我也不会真割你的耳朵。”
霞姑手一摊道:“看看,我说不割就不割吧?”
后来他们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些啥,现在已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晚由李双印做东,在山神庙里喝了一回酒,次日一早便带着边义夫和王三顺下山了。
当时,她对边义夫并没啥特别的好印象,只觉得这人挺白净,面孔也满讨人喜欢,如此而已。
不曾想,到了铜山脚下,临分手,边义夫竟不想走了。
边义夫让家人王三顺回去向母亲李太夫人报个平安,自己要跟霞姑到桃花山去看风景。
霞姑哭笑不得,骑在马上低头瞅着边义夫说:“桃花山是远近有名的强盗窝,只有姑奶奶这种男女强盗,没啥风景好看!”
边义夫一把抱住霞姑的腿,笑道:“那我也去,就去看强盗。”
霞姑也笑了,探身抓住边义夫脑后的粗辫子,在手上把玩着说:“你若是去看强盗,倒不如做强盗了。”
边义夫道:“行,就跟姑奶奶你去做强盗吧!”
然而,边义夫进了桃花山不到半个月,李太夫人便由王三顺引着找到了山里,硬逼着边义夫离了山。
边义夫的强盗没做成,只和她做成了一段露水姻缘。
而后,边义夫又到山里来过几次,她也到桃花集边家去过,只是双方都再不提做强盗的话了。
霞姑觉得边义夫是个人物,有时候也让人捉摸不透。
你若说这人胆子小吧,碰到当紧当忙的关口上,他胆子偏就很大。往日这样,现在还这样。
你要说他胆子大吧,他在自己母亲面前简直像个兔子。
那夜,霞姑已预想到了李太夫人可能的阻挠,临散前,又对边义夫交代道:“运动钱管带的事,你说做就得立马去做,别让你家老太太知道。”
边义夫这时已悔青了肠子,听到霞姑提到了老太太,又觉得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便说:“老太太只怕已知道了,我跳墙时你们一抓我,和我一起来的王三顺就跑了,他准要去和老太太说的。这王三顺滑头哩,一边做着我的同党,一边呢,又奉老太太的意思监视我,我拿他实是没有办法的……”
霞姑道:“这话你别说了,运动钱管带这事不是我提的,却是你提的,你现在不能推了……”
边义夫说:“谁推了?霞妹,你想想,我要是怕死,想推,当初还说它干啥?再者让你霞妹说,我老边是怕死的人么?”
霞姑道:“你不是,我知道的,你明日去钱管带那里运动,我呢,就等着你那边的好消息了。”
边义夫沉吟了一下说:“好,我尽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