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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不开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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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的茧,一层层地包裹着,他缩在茧中,只在夜深人静、孤身独影时,才会悄悄地回味。 他会黯然失笑,会轻轻一叹,会默默流泪,这一面,他不愿和任何人分享。

    幸福可以简单,可以糊涂,但迟灵瞳却要大张着眼,把什么都看清楚。爱是自私的,不能有一点缝隙。接受一个人,接受他的现在,接受他的将来,也包括他的从前。

    一个对从前吝于提起的男人,有两个解释:一是从前不堪回首,二是从前是刻在心底的。裴迪声属于哪种,她分析不出来,那就让自己保持冷静、理智,别被爱的潮水冲垮了堤坝。

    说真的,裴迪声用千万身家为她创建“憩园”,那一刻,她震撼、感动。但后来细细想想,裴迪声为了她这样一个平凡的女子倾其所有,是为了说服她,还是为了说服自己呢?

    裴迪声没有再说别的,苦涩地倾倾嘴角,摸了摸她的头:“等一会把粥吃完再睡。我明天给你打电话。”

    “好!”迟灵瞳真佩服自己,这个时候还能笑得非常灿烂。

    她下床送他出去,他关照她把门锁好。

    等了两分钟,她把客厅的灯熄了,走到阳台上,看着他站在车边仰起头,看着她公寓的方向,指间的烟头一明一灭。

    就这么相对着,默默的。

    一阵夜风吹来,鼻子痒痒的,她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不知不觉,青台的秋意已这么浓。

    第二天,裴迪声的电话没有如约打过来,仿佛心照不宣,迟灵瞳也没打过去。她把全部身心都投入到听海阁的设计中去,人要么在公司,要么在公寓,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陈晨说再这样下去,她完全可以竞争五一劳动奖章。第十天,设计雏形出来,迟灵瞳长长地吁了口气,随即又有些怅然若失。必须承认,裴迪声不是风,掠过她的湖面,还是留下了某些痕迹。迟灵瞳可以毫无保留地和孔雀聊希宇,也可以肆意地和颜小尉揶揄杨阳,但是关于裴迪声,她像个坚守秘密的地下情报员,点点滴滴都锁在心底。她没有恋爱经验,性子也别扭,她试着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分析两人之间的相处,她觉得自己不够大度,但也没有错。她不知眼前这局面是暂时僵着,还是代表结局已经写好。

    这样纠结着,感冒又初愈,人看着清瘦了下去,本来就大的眼睛更像占了大半个脸。电梯里遇到乐静芬,乐静芬以为是她为工作所累,一感动,特意批了三天假,让她好好休息。

    迟灵瞳决定回滨江一趟,刚好萧子桓要为即将开张的江鲜馆去滨江考察大闸蟹,顺便捎上了她。

    曾经的家已转售给别人,迟铭之租了套八十多平方的公寓,四口之家已是很拥挤,回滨江只能住酒店。迟灵瞳在网上订了房,下单时,眼泪差点流下来。滨江,似乎是别人的滨江,和她没一点关系了。从小到大,多少美好的回忆,突然系都无处系。一个没有故乡的人,像一枚苍耳,粘在哪落在哪。

    孔雀说在街上遇到迟铭之,差点没认出来。头发乱蓬蓬的,胡子也没刮干净,衣襟上白白的,沾的不知是粥斑还是奶渍,两眼血红,像几百年没睡似的。迟灵瞳听着,隔天就去银行查看了下卡里的钱。

    萧子桓开着萧子辰曾经用来英雄救美的黑色奔驰,嘴上叼着烟,早早地来楼下等着了。“这会不会太招摇?”这么高贵的车用来出长途,迟灵瞳心有怜惜。早晨温度很低,一开口呼出一圈白气。

    萧子桓斜睨着她,拍了下她的头:“笨,这车就是用来显摆身家的,不然谁开呀,老气横秋。”

    迟灵瞳点头,萧子桓这造型应该配一辆拉风的越野吉普,音乐开得震天响,怀里拥着一比基尼的美女,在沙漠上疯狂驰骋。迟灵瞳眨眨眼,车内真有一美女,不过没穿比基尼,而且看着面熟。

    美女也一脸惊异。

    萧子桓不自在地挠挠头,一本正经地说:“隆重介绍下,时尚界未来的新星、青台市十佳车模之一,陶嫣然。”

    想起来了,希宇牵在掌心里的“洋娃娃”。迟灵瞳笑眯眯地冲陶嫣然打招呼。洋娃娃今天打扮得很清纯,灰色毛衣,洗得发蓝的牛仔裤,板鞋,扎马尾,素颜朝天。

    陶嫣然也认出了迟灵瞳,人都傻了,她紧张地看了看萧子桓,又恳求地看着迟灵瞳。

    迟灵瞳会意地挤挤眼,上车两人并排坐在后座。

    萧子桓发动了车,不改玩笑本色:“这位呢,我爸妈未来的干女儿。喂,你别瞪我,我告诉你,我爸妈一直想要个女儿,所以才生了我,结果失望了,所以我也就天遂人愿,做了他们的眼中钉。这不,你在我家出现过两次,我爸就喜欢上了,夸你又聪明又乖巧,到了周日就催我给你打电话,让你过去吃饭。要不是我拦着,怕是你不堪其扰。最可怕的是我妈还惦记上你了,一直问妹妹现在有没有转移到安全地带。我说要带你回滨江,我爸问几人,我说就我和你,我爸大怒,非让我再带一人。不然这么远的路,我要是胡言乱语不老实, 一定会吓着你。你看你看,这胳膊肘儿到底往哪里拐,话说我好像才是亲生的那一个,真是太没天理了。”

    陶嫣然看着他俩一个喋喋不休一个横眉怒目,噗地笑了:“子桓问我想不想去淋江南烟雨,我以为他在逗我呢!”

    “我什么时候逗你了,我是个老实人,句句都是大白话。嫣然,现在知道哥疼你了吧!别被你那圈子里长着几份姿色的肌肉男给迷住了,哥才是你的良人。像你身边这位表情抽搐的,我反复思考过了,只可仰望,不能轻触。迟灵瞳,我决定把你当女神膜拜。”

    “膜拜的方式是?”

    “这样吧,到了滨江,咱们的吃住全你包了。”

    “没问题。”迟灵瞳答应得很干脆,“那啥,不知我抢了你哥的地主之位,他有没意见?”

    “我没告诉他我去滨江。”萧子辰收起笑意,专注地看着前方。奔驰贵得有谱,这一上高速,速度放开,跟飞起来似的,车身还不震荡,非常舒坦,迟灵瞳估计下午就能到滨江。

    “他很忙?”迟灵瞳有点不解。

    “我不怕你告状,我对那位大嫂不感冒,不爱看她那副假淑女的样。”

    迟灵瞳哦了一声,笑了笑:“各花入各眼,你哥喜欢就好,你感冒什么。”

    “我哥是个书呆子,我可不是。迟灵瞳,你是不是不想招待我们呀?”

    “十二分的想,大哥,无论如何要把这机会留给我。说吧,想住几星的酒店?”

    “我这人好说话,那就住五星的,晚上去江边吃江鲜看渔火,怎样?”

    迟灵瞳轻轻点头,把脸转向车窗。田野、河池、树木飞快地掠过,看不出是哪块地界。

    途中,萧子桓在服务区停车加油,陶嫣然和迟灵瞳去洗手间,主动提起希宇。她说那天她正在给一家4s店站台,希宇和朋友来看车,看到她,然后问她想不想接个私活。她问是什么私活。希宇说就是扮下他的未婚妻,去向以前的女朋友示威。她说怎么个示威法?他说就当着前女友的面大秀恩爱就行。

    迟灵瞳好奇问道:“他给你的出场费是?”

    陶嫣然举起一只手:“五千,我有时一个月也赚不了这么多。”

    迟灵瞳眼一闭,疯了,那败类真敢砸!

    “其实,我那时就有点喜欢子桓,经常去看他的演出,但他不太爱理人。我们这一阵才走近些。拜托你,千万别说出那件事。”陶嫣然一脸担忧。

    迟灵瞳看看她,不知要不要告诉她那天晚上的另一对男女就是萧子桓的大哥和大嫂。想了想,她啥都没说,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太阳西斜时,黑色奔驰下了高速,沿着江堤,驶进滨江城。滨江的秀水丽镇,与青台是两种风格,陶嫣然非常兴奋,趴在车窗上好奇地问这问那。

    三人就在江边有名的一家餐馆吃的晚饭。这个季节,蟹非常肥美,对虾也新鲜。迟灵瞳特意点了这两道菜,又加了几道鱼。萧子桓与陶嫣然吃得满脸红光,直夸好吃。吃完出来,迟灵瞳去买单,萧子桓已抢先结了。“要是我真花你的钱,我爸还不得训死我。嘿嘿,你是关叔的女儿,也就是我妹妹。”萧子桓嬉笑中带着坚持,迟灵瞳只得作罢。

    住酒店时,迟灵瞳不想做两人的电灯泡,说自己回爸爸家住,让他们自己登记。

    “行,行,那你在明天下午准时出现就行,其他时间别打扰我们。”萧子桓亲昵地揽住陶嫣然的肩,直催迟灵瞳离开。

    陶嫣然有些羞涩,不太好意思看迟灵瞳。迟灵瞳打车去了另一家酒店,离大学城不远,放下行李,稍微梳洗了下,她想着不管怎样,自己好歹也做姐姐了,礼节上应该买点礼物。大学城旁边有家大超市,离酒店不太远,她步行过去。

    迟灵瞳搞不清给几个月大小的孩子买什么好,推着车乱逛,看见什么好看的就捡一个扔车里。经过水果柜,看着水果争奇斗研地躺在货架上,煞是好看。她看得有些失神,再抬起头,就觉得超市的喧哗吵闹影响了水果的质感,更匪夷所思的是,在喧闹里,希宇那张不可一世的脸出现了。

    他和一个女孩手拉着手 ,一起推着购物车,两人有说有笑。车里有鱼有肉,有水果有面包,有纸巾有肥皂,一看就是很会过日子的小两口。迟灵瞳下意识地转身想逃,下一秒,她悄悄地避到货架后,她想看看令希宇动心的女孩的样子。

    如她所愿,女孩侧过身,五官精巧面目良善,纤弱细高的身躯装在昂贵精致的时装里,远远看去,还真是一清丽佳人。

    心情很复杂,不是嫉妒,不是后悔,不是怨恨,就是有点酸涩,像是自己一件不太喜欢的玩具被人抢走,一时间,难以适应。那些青涩岁月,终是被时光掩埋了。跌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眼前的一草一木明明很熟悉,心境却是异乡人的感受。

    滨江的秋没有青台早,夜晚的街头,风还不太凉,月色也还明亮。一辆出租车挨着路边停下,司机问迟灵瞳要不要车。迟灵瞳拎着两只大大的购物袋上了车,无意识地说了个地址。

    “那儿现在是块工地,附近的居民都拆迁了。这大晚上的,没几个人。”司机不解道。

    迟灵瞳回过神,这才发觉自己说的地址是憩园的。“我知道,我就去那看一眼,你能等会我吗?”

    司机是个厚道的人,答应了。从市区去憩园,竟然有条宽敞的大道,路灯是葵花型的,影影绰绰可见两边林立着一棵棵高大的树木。“都是银杏树,听说几万块一棵呢,这不刚栽下去不久,两边都用木头支着,还输着营养液。这开发商下了这么大的血本,又造路又种花种树,那房子还只租不卖,租的人还需要经过物业公司的考核,真搞不懂那人是不是脑袋被门夹了?”司机语气间很是纳闷。

    银杏树长势缓慢,木质坚实。春天时,树叶呈碧绿色,入了秋,枝干上挂满白色的小果,树叶泛黄,到了冬天,叶子全部落尽。很多开发商不爱银杏树,喜欢选择四季常绿的树木。迟灵瞳却很喜欢,树木应该有四季的姿态,如同人的心情常常跌宕起伏。推开车门,听见江流声了,风拂过江畔的芦草发出沙沙声,像下着雨,温柔的雨。

    憩园的四个角竖起四枚巨型射灯,照得工地亮如白昼。围墙不太高,迟灵瞳挑了块高处,可以清晰地看到工程主体差不多完工,看到小径、车道已成规模。不管怎么出色的设计师,再优秀的作品,得不到实施,也只是纸上谈兵,毫无价值。如果把一幢成功的建筑物,比作一张人物素描,设计师只是勾勒了人物的轮廓,而承建者却慢慢地填补人物的血肉,使作品丰富而又有立体感。

    憩园的灵魂是她,承载灵魂的躯壳却是裴迪声,二者少其一,憩园都不可以成形。

    虽然已在图片上对憩园了解得很清楚了,但置身于现场,哪怕视线被重重夜幕阻碍,那场景中带来的冲击强大得令她屏息凝神。

    这不是她的第一件作品,却是她心底中藏了很久的一个梦。她对裴迪声说起时,带有一点玩笑的口吻,语调很随意,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实施。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谁会做这样的傻事呢?

    她做了个痴梦。

    他做了件傻事。

    迟灵瞳是吃过早饭后给迟铭之打电话的,迟铭之伤心了,直问为什么不回家,迟灵瞳说到滨江时很晚了,估计弟弟妹妹睡了就没打扰,下午就要回青台。迟铭之不出声,只呼哧呼哧喘气,迟灵瞳听得不忍,匆忙说了见面的餐厅,就挂了电话。

    有了孔雀的预防针,迟灵瞳还是惊住了。迟铭之原本灰白的头发现在大半雪白,衣衫皱巴巴的,前襟沾了几块油渍,指甲很长,里面污渍也没洗净。呆滞、木然的面容在抬眼看到她时,才露出一丝喜色。但当目光落在迟灵瞳手中拎的两只口袋时,迟铭之心中溢满强烈的酸涩。在他眼中,迟灵瞳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孩,任性、耍小脾气,不谙世事。可现在她懂人情世故了,又乖又懂事。这就好像是一株娇嫩的幼苗,打了一针催熟剂,被迫长得枝叶茂盛。

    “我挑好看的买的,也不知弟弟妹妹喜欢不喜欢?”迟灵瞳把几个纸袋放在椅中,自己挤到迟铭之那一边,亲亲热热地挽着他的胳膊,噘起小嘴,“爸爸,你有没觉得我比以前漂亮?”

    迟铭之收起黯然,骄傲地捏了下她的小鼻子,“我的女儿什么时候都漂亮,有男生追你吗?”

    “我又漂亮又聪明,自然有大把的男人追。”迟灵瞳下巴一扬。

    父女俩都乐了。

    菜上得很快,都是迟灵瞳爱吃的,迟铭之问起迟灵瞳工作上的事,迟灵瞳用一个“忙”字就概括了。

    “弟弟妹妹好吗?”迟灵瞳问道。

    “吃了睡,睡了吃,挺好的。家里请了保姆后,我总算能睡整夜觉了。”迟铭之疲惫不堪地笑了笑。

    吃完饭,迟灵瞳说陪迟铭之散会步,然后再回来取东西。 餐厅外面就是一条林荫道,走几步是街心公园,这里又临近大学城,车辆很少,散步特别的幽静。迟灵瞳像小时候一样,由迟铭之牵着手。走了一会,两人站住,迟铭之怅然长叹:“真希望时光倒流十年,你还是个读中学的小女孩一切都没变,那该多好!”

    迟灵瞳同情地看着父亲,陪着他叹气,生活于他,不再是品味、享受,而是一座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大山。犹豫了好一刻,她把头搁在迟铭之的肩上,“爸爸,有个伯伯在追妈妈”这是她来滨江的主要原因。关隐达回去之后不久,谭珍给她打电话,说关隐达表白了,征求她的意见。谭珍不是随便的人,能这样讲,必然是动心了。她当即就表示自己举双手双脚赞成,还许诺做妈妈的伴娘。

    迟铭之好半晌都没吱声,笔直地站着,静默得像座雕像。

    “那个男人比她大两岁,高高大大,一脸威严,人很好,我见过了爸爸?”她突然感到手背上一片湿热,她扭过头,看到迟铭之双肩战栗着,清逸的面容上泪如雨下。

    “她那么好的女子配得上任何优秀的男人,她一定会幸福的”迟铭之痛苦地抽泣着,情感在这一刻崩溃了,“我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我不奢望她的原谅,可是,瞳瞳我真的真的想象过,如果没有灵杰灵睫,我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要厚着脸皮去求得你妈妈的原谅,然后我们还是一家人。而她一定也会原谅我的,因为我们有你曾经,我们是多么开心一切都没了,都毁了。我每天躺下来时,都希望现在的一切只是个噩梦,醒来后,我什么都没失去”迟铭之捂着脸,哭得像个孩子。

    迟灵瞳轻拍着他的肩膀,很坏心地想如果这几句话被甘露听到该有多好!爱情是从心底缓缓流出的清泉,不是举刀就能断流。她苦心积虑用孩子把迟铭之束缚在身边,结果得到的又是什么呢?

    把父亲送回餐厅,迟灵瞳偷偷把银行卡塞在迟铭之的钱夹中,里面是卖房卖车的款项,金额很大。她不是假装天使,只是希望父亲的晚年能够过得稍微轻松点。这也是她唯一能为父亲做的。

    萧子桓事情办得不错,和陶嫣然玩得也不错,来接迟灵瞳时,口哨吹得很是欢快。迟灵瞳把陶嫣然赶去前排坐,她一个人占了整排后座。车驶出市区,迟灵瞳趴在车窗上,眼直直地往后看着。

    萧子桓从后视镜里看到她那样,笑了:“干吗呀,又不是出国,想啥时来,哥哥都送你。”

    迟灵瞳不舍地收回视线:“我是留鸟,天一冷,就不愿挪窝。”

    回去的路上,萧子桓和陶嫣然唱了一路,迟灵瞳则睡了一路。半梦半醒间,接了两通不和谐的电话,一个是陈晨的,一个是孔雀的。

    陈晨以无比沉痛的语气让迟灵瞳节哀顺便:“不知哪块手续没审批好,听海阁项目暂时搁浅,土地竞拍日期延后。”

    孔雀是愤怒的斥责:“妞,你回滨江,竟然不见我,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她以无比复杂的心情挂了电话,继续听歌继续睡觉。车从青台的出口处下来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萧子桓建议去美食府吃火锅,他的后备厢中有一篓人家送的大闸蟹,正好蒸了下酒。迟灵瞳摇头,晕车的苦,不说也罢。

    “又不要你出油钱,你怕什么?”萧子桓瞪她,好像迟灵瞳多不懂事似的。

    “我怕嫣然恨我。别转弯,继续向前。”迟灵瞳打趣道。

    陶嫣然娇嗲地回身拍了迟灵瞳一下,“乱说什么呀!我们也要吃晚饭的,一块去吧!”

    “我这人没别的长处,就是识趣。油钱都不要我出了,我哪好意思再蹭人家白食,还挤在人家两口子中间。”

    “我和嫣然不介意,你介意什么呢?”萧子辰说笑归说笑,瞧着迟灵瞳面色苍白,也就乖乖地先把她送回公寓。

    迟灵瞳按住心口,强忍着波翻浪涌,在小区门口下的车。

    “不要紧吧?”陶嫣然不放心地问。

    迟灵瞳已忍得眼泪汪汪的,话根本不能讲了,挥挥手,像个笨拙的老妪,慢慢挪动脚步,走进小区的大门。

    夜风一吹,晕眩的感觉好受了些,可是喉咙口依然堵堵的,走了没两步,哇地一声,她蹲在草丛边,吐得一塌糊涂。差不多把胆汁都吐净了,这才强撑着站起身。从包里摸出矿泉水净了净口,偷偷瞟瞟四周,发觉没人发现自己,拔腿就跑。

    在公寓楼下,迟灵瞳的脚步停了下来。

    黑色的车子与夜色融为一体,唯独倚靠着车门的修长身影卓尔不群。他静静地望向她正走来的小径方向,雕塑一般一动不动。然后,即使在暮色之中,迟灵瞳还是看到了他眼中浓浓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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