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国公府,沈家。
沈老夫人一贯刚硬,自沈清的事出来后,从来没在人前流过一次眼泪,但是每天见人,眼睛都是微肿着的,神色憔悴,状态也不好,可见夜里没休息好,还哭了。
“既然证据确凿,为什么不能定罪?此等恶行,就该依北齐令,咳咳!”
沈老夫人声音沙哑,极度的气愤。
这种气恼,让她脸色涨得通红,拄着拐杖的手,青筋都爆出了。
因为情绪激动,她话一说完,就咳嗽了起来,脸色越加的难看,浑浊的眼眸,更是不加掩饰,也是不能克制的心痛。
发泄过后,她手捂着胸口,头抵在拐杖的头上,静默不语。
陡然变的安静的屋子,可以听到眼泪水滴答滴答滴落在地上的声音,随后便是压抑的哭声。
沈老夫人育有五子一女,沈清作为沈家的老幺,也是沈老夫人唯一的女儿,可以说是在众人盼星星盼月亮中盼来的,沈家上下,最疼的就是沈清。
当然,这并不是沈老夫人并不疼爱贤妃,她也是疼爱的,且从来在事上都是一碗水端平,但再怎么端平,她心里最爱的还是沈清,那种血浓于水的疼爱,是沈知暖远不能及的。
但这样,却没有养成沈清骄纵的性子,沈清聪慧懂事,且很有为家人的牺牲精神,所以当年才会选择苏克明嫁了,赔上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也毁了一辈子。
沈老夫人对这个女儿,不但如珠如玉的爱着,还有愧疚,沈鹏辉也是,所以对苏梁浅的好,远胜沈家的子孙,除了疼爱,未尝没有内疚愧疚的因素在里面。
当年,沈家出事,沈老夫人为这个家一直强撑着,后来沈清病故,她悲伤过度,也跟着大病了一场。
沈老夫人也知道,沈清的死,绝对不只是病死那么简单,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加内疚自责,觉得是自己的疏忽。
沈清死了,就那样死了,因为沈老夫人当时沉浸在沈家的悲痛中,没多关注她的事,就是想为她讨回一个公道,也是有心无力,为了保住风雨飘摇的沈家,她就只有息事宁人。
但猜测是一回事,真正确凿的证据摆在面前,那冲击更大。
“是我对不起她,我对不起她啊,没护好她啊!”
沈老夫人哽咽着声,话刚落,便是泣不成声。
沈大夫人本来是想安慰几句的,却忍不住想到自己的儿子,还没开口,泪水就开始肆虐了,再说不出话来。
沈大夫人一哭,屋子里的其他人也跟着,一时间,屋子里面都是呜呜咽咽的悲痛哭声,苏梁浅心有戚戚焉,那些到嘴边安慰的说辞,也说不出了。
沈大夫人在悲痛过后,最先控制住情绪,她抬手用力将脸上的泪水擦干,“不能算了,绝对不能就这样算了,我进宫去,找太后,让她老人家主持公道!”
沈老夫人缓缓抬起头来,苍老苍白的脸上都是泪痕,眼睛更加浑浊,却满是坚毅,她深吸了口气道:“我与你一块去,我就不信,事情都这样了,他们还能包庇,我要看他们怎么包庇!”
沈老夫人说着就站起来,因为动作有些猛急,又跌回到了座位上,苏梁浅几步上前扶住她,在她的脚边蹲着身站着,道:“外祖母,这事,您就不要出面了。”
苏梁浅扶着沈老夫人的手,声音是哄劝的温柔。
“您这段时日都没休息好,就在家里好好休息,等我和大舅母的好消息。”
沈老夫人摇了摇头,脸上的自责和痛苦不减分毫,喃声道:“是我对不起清儿,是我对不起她啊,我要进宫,我要进宫给她讨个公道!”
“是我害了她啊,我就不该,我就不该同意她嫁给苏克明,苏克明就是个混蛋,那配得上我的清儿,他连给她提鞋的资格都没有,这个混账东西,我真想一棍打死他!”
这么多年,沈老夫人就是再憎恶轻视苏克明,也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可见这会是恨极了。
“我的儿啊,我的儿,我那么多孩儿啊,我的清儿,本来是可以不用死的,浅儿,怪外祖母,怪外祖母啊!”
沈家的男儿,是死在战场和朝廷的阴谋,她改变不了,但是沈清,她本来是可以不用死的,这才是沈老夫人最最纠结和不能释怀的。
沈清越是美好,这种痛,就越是沉重。
沈老夫人话说到最后,对苏梁浅都愧疚起来。
苏梁浅看她这样子,也是忍不住鼻头发酸,眼圈红的厉害,“外祖母!”
她叫了声,让沈老夫人收住了眼泪。
“母亲嫁给父亲,是没落好下场,别人也未必能好到哪里去,如果是皇宫更是。”
苏梁浅对庆帝的厌恶,丝毫不逊色于苏克明,至于其他人,大家族里的利益——
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局,但就算是好,也未必能好到哪里去。
“她是死在了萧燕他们的手上,但最开始,应该是她自己不想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