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等会太后可能会来,捉住机会,想办法离开冷宫。”
许是因为刚哭过没多久,苏梁浅说这句话时,声音还是哽咽着的,但沈知暖,却从中感知到了她似策划已久的坚定。
沈知暖瞪大着眼睛,乌漆漆的光线下,除了离她极近的苏梁浅,没人能发现,她眼中的审视打量和惊诧。
她看着苏梁浅,苏梁浅红红的眼睛明亮,就好像雨后洗净的天空,没有半分玩笑之色,身上也是与她年龄不相符的冷静认真,让人信服。
贤妃随后闭上眼睛。
昭檬公主和太后的人就在外面,苏梁浅也不敢说太多,只匆匆交代了一句,见贤妃这样子,心知她是听到了,也就没再说什么。
她已经想办法提供了机会,能不能牢牢捉住,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争取最好的结果,这却不是她能决定的。
苏梁浅看着沈知暖一身的伤,忍着没给她处理上药。
良久,沈知暖睁开了眼睛,她张着口,苏梁浅更紧的握住了她的手,“有什么话,等姑姑好了再说。”
昭檬公主站在外面,夜里风吹的她有些冷,她进了屋,但屋子里透风,也凉飕飕冷冰冰的。
昭檬公主这是第一次深刻认识到,宫中犯错的主子,活的连外面的平头百姓都不如,明明事情没降临到她身上,但昭檬公主想到自己不成器的兄长和母亲,却觉得手脚发凉,心里也是发寒的。
“不管怎么说,您都曾是皇上的妃子,表弟更是皇子,安阳郡主她怎么能对你们下这么狠的手?”
贤妃微微一怔,她和夜思靖确实都是叶安阳所伤,只是苏梁浅怎么会知道?
“我一定会给您讨回公道的,这是昭檬公主,这次就是她帮忙,我才能来看您的。”
贤妃看向昭檬公主,扯出了一丝微笑,“十公主都这么大了。”
昭檬公主上前,微微向贤妃服了服身,苏梁浅看着贤妃道:“姑姑,我给您带了一些您爱吃的点心,我喂您吃一点。”
贤妃头向内拒绝,“我没胃口,靖儿呢?你带我去看看他!”
贤妃说着就要起来,被苏梁浅急急按住,苏梁浅哭着急道:“姑姑身上有伤,还是不要乱动,公主已经去请太医了,表弟不会有事的。”
昭檬公主看着不住掉眼泪的苏梁浅,想到方才夜思靖的样子,心里并不乐观。
“公主姐姐还没用晚膳,饿了吧,食盒里面有热的熟食,您先吃吧。”
苏梁浅看着泱泱的,皱着眉,满是忧思沮丧。
不要说昭檬公主现在也没什么胃口,就是有胃口,现在这种情况,她也不可能一个人吃东西,摇了摇头拒绝。
这样的沉默,维持了近一个时辰,一直到太后来了,才被打破。
昭檬公主料想到,太后不可能坐视不管,但没想到,这么晚了,她竟然会亲自前来冷宫,而且从时间上来看,她应该是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直接就赶过来了。
太后不管事已经许久了,可见重视。
昭檬公主意外的看着行色匆匆的太后,起身请安,太后也顾不得她了,径直走到了床边。
太后前后跟了七八个提着引路灯笼的宫女,她这一进来,屋子里都变的明亮许多,屋子里的环境状态,也更加清晰的进入众人的视线。
贤妃身上的伤被被子遮掩住,但对曾经熟悉的人来说,那张不复从前的脸,乍看到的时候,依旧会有强烈的视觉冲击。
苏梁浅见太后到跟前,并没有直接请安,而是掀开了贤妃身上盖着的被子,她身上盖着的伤,和那张本来就给人视觉冲击的脸一起,让太后的瞳孔骤然张缩,猛地震了震。
其实太后在来之前,就从宫女口中得知了贤妃和夜思靖身上的伤,因为说的极是严重,太后才亲自过来的,但想象中和亲眼看到,还是有所差距。
“十二呢?”
太后看着贤妃,心中更牵挂的却是宫女口中伤的更严重,几乎奄奄一息的十二皇子,声音都带了几分微颤。
“在隔壁房间。”
昭檬公主上前,做了个请的动作,太后随即就跟在她身后,前往夜思靖所在的房间。
“姑姑,我去看看。”
苏梁浅说完,在贤妃的手背上轻拍了拍,随即跟了上去。
当太后看到夜思靖的时候,身子不由向后两步趔趄,被安嬷嬷扶住。
她又上前,低着身子,连着凑到夜思靖耳边,叫了好几声,夜思靖始终没有反应,太后担心的直流眼泪。
“太医呢?太医怎么还不来?”
那严厉着急的声音,有质问,有急迫,也有心疼。
太后从随行的宫女口中得知了贤妃和十二皇子的伤后,在赶来冷宫的同时,也让人去太医院悄悄请太医了。
太医院距离慈安宫就不近,和冷宫中间更是相隔甚远,哪里有那么快到的,太后看到十二皇子这样,心急的只想太医即刻出现在她面前。
安嬷嬷在旁边劝慰着,脸上也流露出心疼之色。
贤妃以前经常侍奉在太后身边,和其他的皇子比起来,十二皇子在她的身边也多些,四岁前,一直都是太后和安嬷嬷看着长大的,自是心疼些。
“昭檬,你是怎么回事?贤妃和十二都伤的这样重了,你第一时间就该去请御医!”
昭檬公主心下觉得冤枉,太后这个样子,她也不敢犟嘴反驳,咚的跪在地上请罪,“是我的错,是昭檬思虑不周!”
安嬷嬷边安慰太后,边替昭檬公主说好话,“此事与公主无关,太医马上就到,十二皇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伺候十二皇子和贤妃的那几个宫人呢?将他们叫进来,哀家要审问清楚!”
太后一声令下,身边的宫人都还没来得及去执行呢,苏梁浅从外面冲了进来,扑腾一下就跪在了太后的脚边,哭着道:“是浅儿,都是浅儿的错,他们都是因为浅儿才伤成这样的!”
苏梁浅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太后和安嬷嬷却是一头雾水,昭檬公主解释道:“是安阳郡主!”
苏梁浅摇头,捉着太后的裙摆,哭的更加大声,“都是因为我,要不是我上次朝春宴我得罪了郡主,郡主也不会找姑姑和表弟出气!得罪她的人是我,她有什么事情不能冲我来吗?姑姑和表弟在冷宫遭罪已经很可怜了,她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们啊!”
苏梁浅越说声音越大,悲伤自责极了,还有气愤。
太后还是不明白,见苏梁浅情绪激动,看行昭檬公主道:“昭儿,你说!”
“孙女和苏妹妹在来冷宫的路上,碰上了安阳郡主,她当时很高兴的样子,手上拿着鞭子,鞭子上还有血,妹妹,我知道你伤心,但也不能将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
苏梁浅抬头看着太后,继续道:“就是我,我刚问过姑姑了,她之前在冷宫日子只是过的艰难了些,是在最近,郡主才来找他们麻烦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错,郡主想找我麻烦,但我得太后宠爱,她不敢下手,她见我不好欺负,就将气撒在无辜的姑姑和表弟身上!”
苏梁浅有理有据。
这样的结果,显然完全在太后的预料之外,太后面露诧异,随后则是震怒。
安嬷嬷也是怔怔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们因我伤成这个样子,我怎么和外祖母说啊?太后,姑姑就是被打入冷宫,但封号还在,还有表弟,他可是皇子啊,太后,这事您一定要做主啊!”
太后的手紧握成拳,眉心也是拧着的,眼角瞟向床后躺着的夜思靖,在心中思量这件事最好的解决之策。
“我怎么忘了,安阳郡主是太后唯一的外孙女,这件事我就不麻烦太后,叫您为难了,我自己解决!”
苏梁浅说着,就已经站了起来,转身就往外冲,太后看她冲动的样子,大喝道:“你给哀家站住!”
苏梁浅没停,太后又让宫女将她拦住,昭檬公主也加入了拦她的行列,好几个人,将苏梁浅重新拖回都了太后面前。
“谁说哀家不管了?哀家有说不管吗?”
太后看苏梁浅,她脸上都是泪痕,一脸冰冷凶狠的模样,太后气她,更多的又是怜惜愧疚。
“她是哀家的外孙女儿,十二还是哀家的亲孙子呢,你不是最沉得住气的吗?”
苏梁浅哇的像个孩子似的哭出了声,边哭边道:“外公舅舅大哥还有我母亲都走了,我就一个姑姑,也就一个表弟了。”
“他们要出了什么事,外祖母一把年纪,怎么受得住啊?他们要因为我出了什么事,我这辈子,还怎么活啊!”
站在太后身侧扶着她的安嬷嬷听了这话,转过头去,直接就哭出了声。
太后往苏梁浅的方向走了两步,用帕子给她擦眼泪,还没擦几下,太后自己的眼泪就簌簌往下落了,她也不给苏梁浅擦泪了,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
昭檬公主长这么大,都没见太后掉眼泪,更不要说这般失态了,有些发愣,她也有些被苏梁浅的情绪感染,心口涩涩的,眼睛也酸酸的,想哭。
好半晌,太后才停止了流泪,将苏梁浅轻轻推开,对安嬷嬷道:“你去,将这件事告诉皇帝,就说是哀家的意思,让他过来这边一趟。”
太后这边吩咐完,转而又冷着脸对另外一个宫人道,“你去公主府,让她带着叶安阳,给哀家即刻进宫!”
声音严厉,透着杀伐的戾气,显然是动怒了。
贤妃在冷宫,都快十年了,这十年来,庆帝不闻不问,贤妃现在这个样子,显然不是讨男人喜欢的模样,万一已经被庆帝厌弃,生出这样的事,皇帝不能怪罪太后,苏梁浅等人也都是事出有因——
昭檬公主担心自己被牵累,心中忐忑。
苏梁浅靠在太后的怀里,勾了勾唇。
对已经活过一辈子的苏梁浅来说,知道后续许多事的她完全没昭檬公主的这些顾虑。
上辈子,贤妃死后,冷宫曾经伺候她知道她种种难堪的宫人全部被赐死陪葬,贤妃被封孝贤贵妃,风光厚葬入了皇陵,十二皇子恢复身份,有了皇子该有的恩宠权利,只是他命薄,离开冷宫没一年就生病走了。
时至今日,回想起一些人的事,一些人的死,总觉得不是那么简单。
不过,从这样的结果,足以看出一点,当今皇帝对她的姑姑,要么有情,要么有愧,不管是哪一种,看到表弟和她这个样子,应当都不会无动于衷。
苏梁浅在策划这件事的时候,也没料到,太后会让安嬷嬷亲自去请皇帝来冷宫,这对她来说,实在是意外的惊喜。
死后的忏悔,除了让皇帝本人心中舒坦些,对她还有贤妃十二皇子母子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伺候的人呢?”
苏梁浅抽答答道:“我已经让影桐将他们看住了,我和公主姐姐来的时候,他们还在打纸牌呢。”
太后嗯了声,“暂时先不用审了,等皇帝来了再说。”
这话,像是对苏梁浅解释。
苏梁浅不住点头,扭头看向床上躺着的半天依旧没声息的夜思靖,“太后,表弟他不会有事吧?这么重的伤害,他一定很疼!”
苏梁浅咬着嘴唇,一副看着很疼的模样。
“太后,太医院离这是不是很远?他们什么时候才到?”
太后本来就心急又心疼,被苏梁浅说的更甚。
“将太医院当值的太医都给哀家请来!”
这个时辰,除非是有重大事情,不然太医院的太医,多半都不在,就只有几个当值的。
太后原本是不打算惊动皇上的,所以只准备让人悄悄请个太医,但现在皇帝都请了,自然没那个遮遮掩掩的必要了。
“你去路上看看,催他们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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