俍轻笑一声,“正好让那些人闭嘴,不要再偷偷摸摸唤我老姑婆。”
空气中,似乎华云若有若无的叹息了一声,然后从宽袖当中掏出一个锦盒递给木子俍。
“听闻重山国有个习俗,女子出嫁,要伴着亲人送的礼物,这个你拿着吧。”
木子俍伸手接过,心里隐隐触动,脑海里埋了许久的情感莫名其妙的涌了上来,眼底一酸,又生怕自己哭出来,嘴巴又毒又尖酸的道:“在仙郡人人都道华云仙官好,果然如此,事事都想的这般周到,连千百年前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能挖出来。”
华云将衣袖整好,不见生气,面上依旧带着几分和善的微笑,“爱怎么想怎么想,反正也就送了你一个。”
木子俍将锦盒随意扔在身侧,扭头看华云,言语生出几分调笑的意味,“果然人都道我木子俍为人坏透,逼得脾气顶好的华云仙官说话都能冒出刺来,你说是不是?”
华云不语,有些嗔意的轻瞪了木子俍一眼,然后将神情端的和气温柔,张开自己规整到一丝不差的衣袖,朝木子俍行了个极其标准的礼,然后迈着从容平稳的步子,退出了北神君的大殿。
仙郡之中,云霞慢慢褪去,月亮挂在一方。
夜里,木子俍躺在榻上,本觉得婚事无所谓,应该呼呼大睡,谁知辗转反侧,漫漫难熬,心头竟如当年卑贱到融入泥土时一样,又如几经劫难,死里逃生后一般,万种往事汇入心头,如烈火冰凌凝成的巨石来回碾压,反复受过。
似乎在记忆极远的地方,那些画面在木子俍脑海里甚至已经成了黑白,忘了天空是蓝是灰是晴是雨,忘了身边的人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开出的花朵飞过的蝴蝶,又是哪般斑斓。
那时候,母后坐在花园里将她揽在膝上,一下一下,细致的为她梳着头发,木子俍记得抬头一看,母后的眼睛里倒影出她的模样,嬉皮笑脸,满目光芒。
“俍儿是重山国最漂亮的公主,今后一定会有身披铠甲骑着骏马的少年,爱慕俍儿的。”
“然后呢?”木子俍向往的问道。
“然后,母后就将重山国最珍贵的宝物都给了俍儿,让你成为最令人羡慕的新娘。”
“好!”木子俍没羞没臊爽快应下,甚至有些迫不及待道:“那我什么时候嫁人?”
母后刮着她的鼻子,呵呵笑几声应道:“自然是长大以后,遇见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
木子俍闭上眼睛回味良久。
她喜欢过黄泉的花儿,喜欢过栖山的云霞,喜欢过北海的浪潮,喜欢过漫天星辰的变化,只是再没有,遇见过喜欢的人了。
翻了个身,慢慢睁开眼睛,木子俍起身将放在枕边的锦盒打开,里面晶莹剔透,是一颗冰晶化成的落言珠。这珠子对于木子俍来说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不过是需要之时将这珠子捏碎,可穿越百万里,将一句话瞬息传到心中念想的那个人心里,除此之外,再无用处。
木子俍拿着珠子看了半天,险些即刻就将珠子捏碎,好问一问那华云仙官,可是对她日思夜想,今后仙郡幽罗两界隔了千万里,还要找她聊聊天么?
想了片刻,木子俍又将珠子缓缓的收了回去,想着自己自作多情,那华云一介仙官,拿出个珠子给她已经不错了,不过走个形式,还要求什么本质。
再者说了,木子俍想想盯着华云的那位,若是惹了华云,华云不会恼怒,可与那位打起来,怕是要费些力气,所以她还是消停消停的好。
神君殿灯火通明亮了一夜,这是仙郡大婚的习俗,不管成亲的人作何想法,反正旁人看上去热闹非凡,喜气洋洋,甚至有不少人在这天夜里酌上一杯小酒,庆祝仙郡里终于要少了木子俍这么一号人物。
仙宫大殿里,徇了私心的仙帝望着遥遥之处的北方,凝神望了许久,一阵风过,之前为木子俍证了婚讯的南神君禹之,静静的站在了仙帝身后。
仙帝不曾回头,似是自言自语道:“我这般徇私,终究对不住子俍。”
禹之望着灯火立了片刻,心头也有些动容,“幽罗界内乱,若是倾凌败了,他人掌权,于仙郡不利,到时候大战若起,又是一场生灵涂炭,仙帝是为众生徇私,想来子俍洒脱,也是不会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