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是不是南地出了什么问题?你这样急着把我送走,是不是打算与北地殊死一搏?”
苏徽意径直朝前走着,闻言并没有立刻回答她,沉默了良久,直到汽车近在眼前,他才淡淡的说:“我说过了,与这些都没有关系,是我厌倦你了,想把你送的远远的,再也见不到才好。”
他一面说着,一面已经将她放到了后座上,司机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很快便发动了汽车。沈蔷薇的眼中满是泪水,借着昏黄的车灯去看他的脸,见他抿着唇,神色坚毅,眸光在她的脸上略顿了顿,而后又看向她的小腹,一瞬后才“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沈蔷薇的脸上还带着希翼,可这一声无疑是夏日的闷雷,将她骇的失魂落魄的,慌乱中抬了眸子去看他,就见夜色如墨,而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追随着汽车,神情却再看不真切了。
而汽车渐行渐远了,他颀长的身影终是被暗夜遮的混为了墨点。她觉得整颗心都好似被撕扯开了,眼眶一阵阵发热,用手去摸,早已是湿乎乎一片。抬眼去看,汽车已经风驰电掣般开出了火车站,路边是寥落干枯的树木,仿若一下子从饱满褪成了残败,她依稀还记得夏日的景致,可现在恍惚的去想。
原来深秋已经到了。
这一程车上都十分的安静,坐在另一头的韩莞尔见她哀哀欲绝的模样,也忍不住眼眶一热,尤其在这种,家国不保,壮士流血的时局下,不知有多少人在前线浴血奋战,慷慨赴死。
她的眼泪落下来,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那句诗,“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汽车很快就开到了码头,因着战局焦灼,所以不少国家都派了轮船过来,以备随时迁离侨民。码头外头除却密密麻麻的卫戍,还有许多国外的船员及水手,前面更是等了许多的人,在接受船员一一检查过后才会放行。
汽车径直开进了另一边的车辆通行门,缓缓停了下来,这时已有船员走了过来,随行的林宁用西语与他们沟通过后,才开了后门,对着沈蔷薇她们说:“沈小姐,这是此次负责您去海外的船员乔治,如果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他。”
沈蔷薇哪有心思理会这些,匆匆与乔治点头示意,便由着韩莞尔扶着下了车,码头的风又急又凉,她只觉得周身发冷,可这会儿除了麻木的朝前走,她竟不知该怎么办了。那一头的人声沸沸扬扬的,听在耳朵里更是让她心烦意乱。
她想着适才分别时,苏徽意与她说的那些话,眼泪便不由自主的落下来,直至走到了跳板上去,依旧是浑浑噩噩的。回头去看,见码头那一头依旧是人潮汹涌,喧嚷的朝这边走过来。
而林宁等人站在下头朝这边挥手告别,很快便被人群淹没了。她只觉得连一丝力气都没有了,倚靠在韩莞尔身上麻木的朝前走,江面的风非常大,尤其是这样的夜晚,更是夹杂着冷冬才有得寒意,吹的人彻骨透心的冷。
朝前去望,浓黑的江水无边无际,皎洁的月亮映照出滚滚波涛,汹涌澎湃的一阵一阵的流过,这会儿甲板上的人群逐渐的密集了,人声也越发的嘈杂,自她的耳畔喧嚷的穿过。
乔治船员引了她们朝客舱去,她缓缓的从甲板上走过,看着渐行渐远的江水无穷无尽似的,心内更是五味杂陈。
回头去看,岸边的洋油灯已经越来越远了,隐隐的,只能看见点点荧光,影影绰绰的,于暗夜中泛起微光来。
她至今都不能置信,竟然在短短的时间里,坐上了开往不知终点的轮船。客舱已经开了,无数的人从她的身边走过去,说话声此起彼伏,甚至有人就如今时局在高谈阔论着,“听说了么?北地都突围到明阳一线了,如果那里再战败的话,很快就会打到陈家店来了!”
她恍惚的听到这一句,其他人又附和了什么,却都充耳不闻了。紧紧的攥着手心,一瞬间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错愕的怔在了原地。
眼前仿若闪过苏徽意在临别前决绝的面孔,他明明说了不要她了,可为什么她的心仍旧是痛的?她还记得他抱着自己时,平稳的呼吸和身上的体温,明明才分开,为什么却觉得一切都离她十分的遥远?
眼泪无声无息的落下去,仓皇的转过头,想要穿过江水竭力的朝远眺望,可除了漆黑的夜幕星河,她什么也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