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怀孕

    王晓蕾沉默片刻，干涩地道：“你是铁了心的要和秦枫言分手？“

    自从怀孕，晚秋就闻不得酒的味道，今晚也许是伤疤又被揭开，心口疼痛难忍，一口气将酒杯里的红酒全部喝完：”是他要和我分手。“

    “你可以去争取一下，没错，你的出生是不如冷颖姿，也许眼下的情势你也不如她，可是现在你怀孕了，我看得出来秦枫言是喜欢你的…”

    “妈…”晚秋打断了王晓蕾的话：“爸爸当年也是喜欢你的，不,他不单单是喜欢，你们曾经彼此深爱过对方，可到头来他还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娶了林倩影，你因为爱他，委曲求全了这么多年，又得到了什么。“

    “这不一样，你爸爸是靠着林家起家，林倩影又强势，你爸爸就算想护我们母女，有时也是有心无力，而秦家势大，冷家需要依附秦家，秦枫言在家里又是一言九鼎，只要他肯护着你…”

    “他为什么要护着我，论家世，论容貌，我哪一样也比不过冷颖姿，你说他喜欢我，不过是自欺欺人，他对我，感激也许有，愧疚也许有，但独独没有喜欢。“晚秋抹了抹眼角流出来的泪，哽咽道：“..我不想走你走过的路，也不想我的孩子重蹈我的覆辙。”

    “是我连累了你，如果你不是私生女…”王晓蕾自顾自的伤心道：”如果你不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如果你是林倩影生的…”

    “那我也就不会认识秦枫言，不可能跟着你一起住进秦家。”晚秋敛去眉梢眼角的悲伤，握着王晓蕾的手，真挚的道：“我是私生女，可我也是富豪的私生女，从小衣食无缺，穿名牌，开跑车，比很多人都幸运了，退一万步说，如果我更幸运一点，和晚晴一样都是大妈生的，秦家就能看得上我吗？”

    这话倒是没有错，秦家是名门望族，几代人的财富累积，远不是何家和林家这种新起的富豪可以比的。即便如今秦家遭了难，财富上大不如前，秦老太爷还是看不上晚秋的出生，当然他同样也看不上晚晴的，秦俊言和晚晴在一起之后，秦老太爷也是一个劲的反对的，反倒对晚秋还多了几分日久相处的情分。

    “我是喜欢枫言哥哥。”晚秋转过头，用湿润的大眼看着王晓蕾，凄然道：“从来到秦家第一次见到他我就喜欢上他，到现在我还是好喜欢好喜欢他，所以我才更不能让自己成为他的牵绊，和他在一起，本就是我高攀了，如今颖姿姐姐肯回头，他也算是得偿所愿了，我要是不及时抽身，将来也只会遭人厌弃。”

    冷颖姿无论家世学历容貌样样出挑，与秦枫言又有青梅竹马的情分，两人可谓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晚秋不过因缘际会才与秦枫言有了那样一段情缘，如今他和冷颖姿重修旧好，晚秋夹在他们中间，确实处境尴尬。

    晚秋轻轻地抚着自己的腹部，泪盈于睫：“我和这个孩子没有缘分，可我一辈子都会记得他，记得我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孩子，是我对不起他…”说完，晚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

    王晓蕾也忍不住低低哭泣，女儿受了这样的委屈，她作为母亲，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孩子痛苦彷徨。

    “妈…你现在还会经常想起爸爸吗？想起他的脸，想起你们年轻时候的山盟海誓？“晚秋专注地看着红酒杯，脸上神情变幻莫测。

    王晓蕾点头：“会…我和你爸爸在一起二十几年了，有些事早已成了习惯，很难不想起。”

    “你现在想到爸爸还会觉得难受？会生气？会痛苦吗？“

    “不会。“王晓蕾斩钉截铁地道：”我会时常想起他，但没有恨，没有怨，也没有爱，只是记得这么个人，只是因为他是你爸爸。“

    “秦叔叔对你真的很好。“晚秋感慨道。

    “是啊。“王晓蕾赞同道：”他对我是很好，因为有了他，我才能那么彻底的放下。

    “你说我会遇到这么一个人吗？“晚秋看着王晓蕾，泪痕未干的脸上充满期待：“他能让我彻底的放下枫言哥哥，像秦叔叔对你那样的对我好，在一个我想不到的纪念日突然向我求婚，然后我们生儿育女，过着富足却简单的生活，我不需要他有多富贵，但我要他足够爱我…”

    “当然会。“王晓蕾看着晚秋，目光中尽是骄傲：“我的女儿这么优秀，将来一定也会遇到一个同样优秀的男人，就算家里穷一点也无所谓，我和你爸爸会资助他，帮他成就一番事业，只要他是真心的待你好。”

    是啊，她虚度半生的光阴才明白什么样的生活最可贵，又怎么能让女儿再重蹈覆辙呢。

    “妈…我必须离开美国，只有离开了，我才有机会重新开始，你要是想我了，暑假你可以来看我。”晚秋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道。

    王晓蕾最终被女儿说动了，她一直都知道女儿有多喜欢秦枫言，因为知道，所以才会更佩服女儿快刀斩乱麻的勇气。

    “你要是回港城读书，我就把名下那套公寓转给你，林倩影这些年脾气越发古怪了，你千万别回去和她们一起住…”

    晚秋不知道的是，其实在厨房的外面，秦枫言一直在听她们母女俩絮絮叨叨的说话。

    自那次在厨房被拒绝之后，他与晚秋有两个月没有说话了，晚秋一直在躲他，一开始，他以为这只是她的欲擒故纵，并没有往心里去，加之手头上正好有一个并购案在谈，整日忙得昏天黑地的，也顾不上她，想着冷一冷她也好，那次的拒绝多少还是伤了他的自尊心。

    等稍稍不那么忙了，他开始思念她了，他已经习惯了她的陪伴，习惯了无论他多忙多累，无论前路多少风雨飘摇，只要他一抬头，一转身，就能看见她温暖的笑脸。

    依赖和习惯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尤其是感情上的，秦枫言第一次那么清晰地意识到晚秋于他而言是阳光也是毒药，是一种会慢慢上瘾的毒药，也许，他已经上瘾了，秦枫言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之中，而恐惧的来源则在于他发现他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

    冷战持续着，他安排了两人在她身边，随时掌控着她的行踪，两周前，她突然在图书馆晕倒，他的人将她送去了一家私立医院，医院的院长是秦家的朋友，几十年的交情，在诊断出晚秋怀孕之后，第一时间通知了秦枫言。

    欣喜若狂不足以形容秦枫言当时的心情，他立即放下所有的工作，飞奔至医院，这个孩子来的正是时候，一个月了，冷战的时间太长了，他们该和解了。

    医院不大，他却兜兜转转了好几圈才在一个楼道的角落里找到了她，与他的满心欢喜不同，她失魂落魄地坐在楼梯上，她一只手握着报告，一只手捂着嘴巴，伤心的哭泣，因为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她并没有发现不远处的他。

    伴着她一声声绝望的哭泣，秦枫言如坠深渊，满心的欢喜烟消云散，他脑中一片空白，似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一步步的后退，再后退，然后转身跑出医院。

    原来...她是真的决定离开他了…在她心里他们是真的分手了!

    跑出医院后，秦枫言一个人在车里枯坐了很久，向来杀伐决断的他脑子像浆糊一样混乱起来，直到医院的院长再次给他打电话，说晚秋决定拿掉这个孩子，向医生提出了手术的要求，院长知道他们家是名门望族，即便晚秋不是他们家的嫡亲孙女，但堕胎这种事毕竟不太体面。

    秦枫言让院长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一下，他需要时间来处理，院长不敢多问，只以晚秋身体太虚弱达不到手术要求需要静养一个月补充营养等外行人似懂非懂的理由来拖延时间。

    之后的两周，他过着走火入魔的生活，白天他正常的去公司上班，晚上六点推掉一切会议和应酬准时下班，然后去市图书馆，远远的坐在一个角落里，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她。她看书很专注，而且记忆力惊人，一本法理学的书两周就读完了。

    他曾不经意的问过她为什么想学法律，她的回答是:“因为我不想当医生，我怕血。”

    “所以你想当律师？”他不解，世界上又不是只有医生和律师这两个职业。

    晚秋点点头：“我没有志向做科学家，也不想去钻研数理化那些烧脑的东西，更不想经营赌场，想来想去只有医生和律师了，医生不行，那就做律师吧，如果能考上法官，那就更好了。”

    “很有志向。”律师在他看来不过是仰他们这些富豪鼻息生活的中产而已，价值不高，法官确实受人尊敬，不过这不过是一个小女生的憧憬，当不得真。

    直到三个月前，她兴奋的拿着斯坦福法学院的offe

    ，要和他一起庆祝的时候，他还是很意外的，从没想到王晓蕾常常挂在口中的女儿的好成绩，竟是这样的好成绩，他一直觉得晚秋是一个好女孩，但只是品格上的，第一次，他意识到，也许，她有着不输自己的聪慧头脑，只是长期生活在复杂的大家族之中，她学会如何收敛锋芒，如何讨得长辈喜欢。

    晚上九点，当图书馆关门之后，她还会开车，去到一些24小时开放的餐馆点一杯咖啡再看一会儿书，因为是深夜餐馆，龙蛇复杂，经常会有热情的年轻小伙子来搭讪，她都会礼貌却略带冷淡的拒绝，秦枫言跟着她走进餐馆，只坐了一会儿便受不了了，深夜的餐馆，龙蛇复杂，十分吵杂，而她却能完全不受影响，专注的看书。

    那晚，晚秋看上去没什么精神，去了好几次厕所，秦枫言很担心，跟着去了，站在餐馆的厕所外面，他能听见里面一声声呕吐并伴随着剧烈咳嗽的声音，应该是孕吐反应吧，秦枫言心如鹿撞却又手足无措。

    因为身体不适，晚秋没坐多久就回家了，恰巧看到王晓蕾在喝闷酒，母女俩便聊了起来，谈话内容被尾随而来的秦枫言，一字不差的全都听入耳中。

    那夜，秦枫言彻底的失眠了…

    【回忆结束】